花費一百三十年時間,黑暗尊主才將本源之鼎重新凝聚出來。
星空太廣闊,本源之鼎完全被張若塵自爆的能量衝散,化為本源微粒。
黑暗尊主是憑借始祖級的修為,加上黑暗自身蘊含的吞吸屬性,才這麽快做到。
換做別的始祖,就算能夠重凝,花費的時間也必然是十倍以上。
當然,本源之鼎玄妙絕倫,哪怕沒有人為乾預,自己也能重凝。
但花費的時間,可能是百萬年,千萬年。
六百多年前,張若塵找到了藏身虛無世界的黑暗尊主。
“另一隻黑手掌握在我手中!
得到它,尊主的戰力,必定更上一層樓。
”張若塵站在虛無中,身形若隱若現。
黑暗尊主站在星天崖之巔,如宇宙巨人,渾身散發混沌霧靄,道:“這並不是什麽難猜的事!
說吧,你想要什麽?
”
“我要與尊主談一筆交易。
”張若塵道。
黑暗尊主身上釋放黑暗之氣,無視虛無世界的虛化力量,將張若塵吞沒,道:“我為什麽要與你做交易?
我至少有十種方法,從你手中將黑手奪回。
張若塵,你知道自己是在與一位始祖對話嗎?
你真身前來,就不怕死在這裡?
”
張若塵淡然若是,但又語出驚人:“我本身就沒有打算要活了!
”
黑暗尊主來了興趣,道:“像你這樣的人,竟然不想活了?
”
“不是不想活了,是長生不死者不會讓我活到成為始祖那一天。
我隻是祂的棋子,用完,就會第一時間毀掉。
”張若塵道。
黑暗尊主道:“這倒是一句實話!
”
“生命很精彩,但我的未來注定灰暗,我的親人、好友、知己、長輩,沒有一個可以幸免。
我想為他們尋一條生路!
”張若塵道。
黑暗尊主道:“這恐怕很難!
”
“是很難,但並不是沒有機會。
我若死了,他們就有了一條生路,這條生路很坎坷,一定充滿血和淚,但與無盡絕望的痛苦相比,終究要好一些。
”張若塵道。
“為親人和追隨者而死,別人說出這話,本座半分都不信。
你張若塵說出,倒是可以信一兩分。
但也隻有一兩分!
”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想要取信你這樣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這一局,我以我的性命為代價布下,必須要有尊主參與進來,所以哪怕希望渺茫,我依舊要來。
”
黑暗尊主道:“你想怎麽死?
布什麽局?
”
張若塵眼神灰暗,道:“我對未來失去信心的根本原因,乃是不知道長生不死者是誰。
”
“棋子怎麽可能知道棋手是誰?
”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若我這顆最重要的棋子死了,棋手必然方寸大亂,到時候一定會露出破綻。
這是我唯一可以反製的方法!
我要去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或許可以將長生不死者找出來,而代價……便是死亡。
”
黑暗尊主終於認真了許多,道:“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
”
張若塵極其認真的看向他,道:“得到我手中那隻黑手,尊主的確可以戰力大增,甚至可能比永恆真宰都更強。
但,面對長生不死者依舊沒有任何勝算!
”
“況且,你根本都不知道長生不死者是誰,也不知道宇宙中的種種事件是不是祂們暗中主導,一不小心就可能淪為祂們的棋子,被利用,被操控,被算計,最後被殺死。
”
“但尊主若提前知道了長生不死者的身份,就不會這麽被動了!
”
“所以你認為,你是在幫我?
”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難道不是嗎?
若這天地間,還有一人可以對抗長生不死者,不會是別人,一定是尊主你。
我本來有機會的,但……哎,長生不死者不會給我證道始祖的機會!
”
黑暗尊主沒有否認張若塵這話,道:“說一說怎麽個交易法?
”
張若塵道:“我幫尊主試探出長生不死者的身份,也將黑手還給尊主。
但,尊主得幫我做兩件事!
第一件,我若死了,還請尊主幫忙庇護劍界。
”
“這不是什麽大事!
本座答應了!
”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第二件事,我若死了,請尊主務必奪取地鼎,將它交給殘燈大師。
”
“這是何意?
”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殘燈大師乃是整個劍界,最有希望破境入始祖的存在。
地鼎之本源,對他有大用。
”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現在就將地鼎給他?
然後再去赴死?
”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道:“因為地鼎,或許可以幫我活。
帶上,是九死一生。
不帶,是十死無生。
”
“哈哈,原來你也沒有那麽大無畏嘛!
”黑暗尊主道。
張若塵苦笑:“若非萬不得已,誰想死?
若非熵耀已經爆發,沒有時間留給我苟活,我怎麽可能兵行險著?
尊主,你的笑聲對我太不尊重了,是不相信我剛才的那番話嗎?
”
黑暗尊主很直接,道:“你若死在我眼前,我便信。
”
“那就請尊主記好自己答應的這兩件事。
”張若塵道。
“放心,本座乃是始祖,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而違心。
”黑暗尊主以上位者的語氣,道:“將黑手獻出來吧!
”
“尊主認為我很愚蠢嗎?
”
張若塵冷然道:“待尊主將地鼎交到殘燈大師手中的時候,自然能夠得到黑手。
”
……
黑暗尊主站在星空中,掌心托著地鼎,腦海中回憶當初與張若塵的會面,細細分析他的每一句話。
重聚的地鼎,外觀沒有變,但鼎上的圖文卻發生極大變化。
曾經的地鼎,刻有巫文,洪荒世界的山河地理,還有人身蛇尾的古老巫神。
現在的地鼎上,多了張若塵的身影,很虛淡,無法與人身蛇尾的古老巫神相比。
黑暗尊主當然知道,在凝聚地鼎的時候,也將張若塵的神靈物質凝聚了回來。
神靈物質微粒和本源之鼎微粒,兩者相融,無法分離。
但他已經探查過,僅僅隻是蘊含神靈物質微粒而已,不蘊含任何魂靈、精神意念、道法規則。
就像一個人死後多年,變成的沙土。
“張若塵的真實目的,難道在此?
他沒有死?
”
黑暗尊主搖了搖頭。
別說張若塵,就算他這個曾經的長生不死者,一旦魂靈、精神意念、道法規則盡滅,也是人死燈滅。
修為達到他們這一步,肉身已經沒有那麽重要,就算完全毀滅了,隻要時間足夠,就能重新修煉出來。
若是時間充足,黑暗尊主根本不會那麽在意,被張若塵藏起來的那隻黑手。
可惜,大量劫迫在眉睫,時間已經不多。
別說肉身,就算神源毀掉,也是有辦法可想,隻是戰力打折而已。
黑暗尊主看向手中的地鼎,盯著鼎身上張若塵淡淡的身影,道:“地鼎,誰不想要呢?
這一局,本座是否也在你的算計中?
”
“嘩!
”
黑暗尊主似化為液態的水,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後,他跨越遙遠星空,來到距離張若塵自爆所在星域的邊緣地帶,降臨到一顆重新煥發出生機的星球上。
一百三十年前,這裡經歷了浩劫,星球上的人類死了半數以上。
但,僅僅一百三十年過去,這顆星球上的人類數量比巔峰時期,還要多出一倍,變成更加繁盛。
隻因星球上,來了一位僧人,建了一座廟。
“天地廟!
”
黑暗尊主全身籠罩在金紋黑袍中,站在兩棵枝繁葉茂的榕樹下,望向前方香火鼎盛的廟宇。
廟中,隻有“天”與“地”兩塊石碑。
“隻拜天地,如此狂妄嗎?
”黑暗尊主道。
“凡塵多狂徒,醉眼看蒼生。
施主,等你多時了!
”
一位年輕僧人,從香火煙霧中走出,身上的佛衣洗得灰白,打滿補丁,手裡提著牛角皮囊酒袋,醉醺醺的模樣。
黑暗尊主本沒有將他當一回事,但,輕瞥一眼,立即察覺到非同一般的端倪,笑道:“萬相紅塵,本相難移,有趣!
帶我去見殘燈。
”
年輕僧人在前面帶路。
“怎麽稱呼?
”黑暗尊主問道。
“法號凡塵。
”
年輕僧人打了一個酒嗝,道:“你怎麽稱呼?
”
“你不知道我是誰?
”
“我為什麽要知道你是誰?
”
“你心中感受不到恐懼?
”
黑暗尊主自認為,哪怕自己不釋放任何氣息,隻憑一道身影,一道眼神,也能嚇跪不少神靈。
這是始祖該有的勢!
凡塵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世間哪有什麽恐懼?
大不了也就是死亡,死亡可怕嗎?
”
“不可怕嗎?
”
“可怕嗎?
”
“……”
黑暗尊主不想再和一個酒蒙子爭辯,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連第一句都不該問的。
在一間禪房中,黑暗尊主見到了殘燈大師。
殘燈大師對著大門盤膝而坐,雙腿上,放有一張琴,見到黑暗尊主後,笑道:“尊主,請!
”
手指向對面的草蒲團。
黑暗尊主全然沒有興趣,甚至沒有進入禪房,道:“那是原因琴?
”
殘燈大師搖頭,道:“不是!
”
“那你持琴而坐,是什麽意思?
”黑暗尊主道。
殘燈大師道:“本想用它假扮原因琴,讓尊主心中有所忌憚。
但,看到尊主後,貧僧便知騙過你。
”
“你如此真誠,我都不好出手殺你了!
”黑暗尊主道。
殘燈大師道:“殺我?
奪取那隻黑手?
”
黑暗尊主也很真誠,道:“沒錯!
因為,本座並不想將地鼎交給你。
”
殘燈大師沉吟片刻,道:“帝塵說,你答應過他。
”
“承諾二字,你和他那樣的人,應該看得很重。
但,在本座這裡,這兩個字沒有地鼎重要。
”黑暗尊主道。
“這才合理!
”
殘燈大師點了點頭,問道:“黑暗尊主可感應到那隻黑手?
”
黑暗尊主凝視殘燈大師的雙目。
這不是簡單的凝視!
始祖的凝視,足以洞穿靈魂和內心,窺透修士的深層次記憶。
殘燈大師與他對視,從容淡然,道:“所以尊主根本不知道那隻黑手在何處,對吧?
貧僧可以向你保證,今日你若出手,縱然你修為再高,也休想找到它。
”
“是嗎?
本座若鎮壓了你,直接搜魂呢?
”
黑暗尊主向前邁出一步。
“轟!
”
無盡黑暗吞噬萬物,向禪房中湧去。
“若是如此,貧僧今日便脫下這身佛衣,與尊主細細論道。
”
殘燈大師解下脖頸上的念珠,頓時,身上佛蘊散去一半,但浩蕩絕倫的氣勢卻提升了一倍,將所有黑暗都驅散出禪房。
他已站起身,手持一杆方天畫戟,直指外面的黑暗尊主,眼神睥睨而鋒銳。
那股氣勢,那股戰意,似能一戟劈開整個宇宙。
佛,就像禁錮在他身上的咒語,是利刃的刀鞘。
沒有了佛,他將戰無不勝,銳不可當。
“浩瀚宇宙,果真藏龍臥虎,本座小瞧你了!
難怪張若塵讓你收取地鼎!
”黑暗尊主露出思索之色,繼而收斂黑暗之氣,將地鼎取出。
黑暗尊主道:“張若塵是一個重諾之人,本座怎能負他?
”
凡塵和尚從黑暗尊主手中,接過地鼎。
“黑手呢?
”
殘燈大師道:“不急,尊主可否聽貧僧彈奏一曲?
”
“嘩!
”
隨琴聲響起,萬盞佛燈從殘燈大師體內飛出,懸浮在天地廟中。
黑暗尊主眉頭一皺,看向凡塵剛才站立的位置,卻發現那和尚已經離開天地廟,消失在星球上。
黑暗尊主沒有興趣聽琴曲,道:“張若塵是不是還活著?
”
“若他還活著,尊主是否會後悔將地鼎交出?
”殘燈大師問道。
黑暗尊主一步步走進禪房,坐到殘燈大師面對的蒲團上,道:“無所謂了,有你在,本座很難去追那個和尚。
既然交給了你們,也就不會後悔。
再說……”
“或許沒有人會信,其實本座倒是有幾分希望張若塵還活著。
”
“怎麽個說法?
”殘燈大師問道。
黑暗尊主道:“張若塵相比於冥祖和神界,其實還是不錯的,隻要不與他為敵,他便是一個無害之人。
所以,本座頗為期待,他有一天能破境始祖,與冥祖和神界分庭抗禮。
黑手拿出來吧,大師還要留本座到何時?
”
以“大師”相稱,便是認可了殘燈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