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文帝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明顯松弛下來。

　　“鄭子和，朕說過，誣蔑親王的罪名若坐實了，朕不會輕饒你的！
”

　　“此事真相已經大白，你可心甘情願受罰？
”

　　鄭子和低着頭，滿臉的沮喪和沉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一仗打輸了。

　　隻是，真相真的如此嗎？

　　若是如此，那那個人為什麼要騙他？

　　而這世上，真有如此多重巧合之事嗎？

　　鄭子和還在思考着，龐氏卻不甘心就這樣認輸，“皇上，我們鄭家沒有說謊，那個舒禾，就是殺死我兒子的兇手柳如新！
”

　　“是有人親口告訴我們的！
還說那……”

　　“鄭夫人！
！
”舒禾打斷她的話，臉上滿是輕蔑，“有沒有可能，告訴你這件事的人，就是想利用你們鄭家的仇恨，來挑撥鄭家和籬親王之間的關系，以到達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

　　龐氏臉色一怔，忽然想起那人的身份，整個人都傻了。

　　“難道說，我們鄭家真的被人利用了？
”

　　百裡墨卿可不想再看鄭家表演，而是朝皇帝拱手行禮，“父皇，既然今日的春華禦宴變成了審案公堂，那兒臣也想為一群人，讨個公道！
”

　　“十個月前，京郊北部劉家村，一夜之間，所有村民被大火焚燒殆盡！
”

　　百裡墨卿話音一落，鄭子和臉上百裡墨胤臉上，同時發生地震一般的天搖地晃，心髒幾乎都要停止跳動了。

　　“劉家村慘案？
”啟文帝好像對這件事有印象，當時還派了老四去徹查此事。

　　後來老四給出的結果是，劉家村遭遇了土匪劫村，有人逃跑報官，所以惹怒了土匪，這才遭了滅村慘禍。

　　這事，難道還有什麼内情嗎？

　　“父皇，那劉家村，地處京南運河的要塞之處，當時的千絲坊，為了拿下那塊地做貨運碼頭，直接放火燒死了整個劉家村村民！
”

　　“一百二十幾口人啊！
隻有兩個采藥女幸存了下來！
”

　　百裡墨卿話音一落，驚駭憤怒的議論聲，幾乎要将整個大殿都淹沒了。

　　“不是說是土匪殺人嗎？
怎麼變成了千絲坊搶地殺人？
！
”

　　“若此事是真的，那這兇手，簡直就該碎屍萬段！
”

　　鄭子和臉上越發蒼白，舒禾見狀，配合着問道：“鄭都尉，你這臉色，為何如此慘白如紙？
難不成，你對這件事有所了解？
”

　　聽了這話，鄭子和情急之下，血氣上湧，直接咳出一口血來。

　　舒禾哦了一聲，“原來是鄭都尉受傷了啊，我還以為，鄭公子是聽了劉家村的慘案之後，心虛驚慌，這才臉色慘白呢！
”

　　“鄭公子，要不要我給你紮兩針，讓你傷情穩定一下？
不然，一會錯過一場大戲，豈不是可惜？
”

　　鄭子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微臣很好，不需王妃擔憂！
”

　　舒禾聲音裡透着淡淡的譏諷，道：“鄭都尉想多了，我可不是擔憂你，我隻是怕你一會，想借着重傷裝死，逃避現實而已！
”

　　“你，你說什麼？
！
”鄭子和急了，怒喊一聲。

　　“鄭子和，你這是惱羞成怒了嗎？
”

　　百裡墨卿上前，冰冷的内息強勢壓下，讓鄭子和連頭都擡不起來！

　　“父皇，劉家村幸存的兩個姑娘，親眼看見了燒殺劉家村村民的人。
事關上百條人命，還請父皇恩準她們入宮，訴說冤屈！
”

　　啟文帝察覺到百裡墨卿身上的殺意彌漫，是直奔這鄭子和升起的。

　　老七這是想連鄭家最後一個兒子，也不放過嗎？

　　百裡墨卿看出啟文帝的猶豫，心中微冷，再次請求，“父皇，此事不僅關乎着上百條人命，還關乎着一條，未在官府登記的鐵礦山！
”

　　“鐵礦山？
！
”啟文帝猛地站了起來，臉上布滿了驚濤駭浪。

　　天啟有禁律，所有發現的鐵礦山，都要上報官府，交由官府登記在冊，再開山采礦！

　　這可是關乎國家安全的事，若有人私藏礦山，那可是要處以極刑的重罪啊！

　　“是！
耀州流民動亂，父皇應該有所耳聞吧？
”

　　“那耀州的紅鏽山，其實就是一座鐵礦山！
”

　　“十個月前，這座礦山就被人發現了，但卻并沒有上報朝廷。
”

　　“近半年來，居住在紅鏽山的山民們，全部被當作流民驅趕鎮壓，死傷無數！
”

　　“父皇，您就不想知道，這座鐵礦山的背後，究竟是什麼人在暗中操作嗎？
那山裡的礦石被開采出來之後，流去了何方？
又被作以何種用處？
”

　　話音一落，大殿上再次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出冷汗，感覺身後像是有無數針刺，在紮着他們一樣。

　　鐵礦，那代表的可是鐵器，武器啊！

　　聽籬親王這意思，是不是說，有人想要預謀造反，所以在私鑄兵器？

　　“砰！
”

　　一聲巨響。

　　啟文帝手邊的桌案，在他的掌下，碎屑橫飛。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這次，包括德妃和西楚王以及逍陽王等人。

　　誰都能看出來，皇帝是震怒了！

　　“你是說，有人私鑄兵器，意圖謀反？
！
”

　　啟文帝的目光死死盯着鄭子和，以及跪在地上，身體微微發顫的老四，百裡墨胤。

　　一旦涉及“謀反”兩個字，皇帝的反應，永遠是不可能模糊對待的！

　　在啟文帝的示意下，劉欽将百裡墨卿安排在宮門外所有的人和物，都帶入了宮中。

　　劉家村的劉素茵和另一個幸存的少女，耀州紅鏽山負責鐵礦開采的工頭，負責京都與耀州之間貨運交通的船長，以及京都北郊地下煉鐵廠負責人……

　　除了證人，還有一大堆的物證。

　　賬本，沒有官方印記的長刀和弓箭，還有各方負責人往來的信件……

　　啟文帝身上的陰雲幾乎化成了瓢潑大雨，将所有人都淋了個透心涼！

　　“嘩啦！
！
”

　　無數的賬本信件，被啟文帝掃了出來，在大殿上飄搖飛舞，像一張張地獄而來的催命符紙。

　　“晉王！
”

　　“鄭子和！
”

　　“你們好大的膽子！
！
”

　　百裡墨胤面色一片死灰，根本不敢擡頭辯解。

　　他怕自己一擡頭就會徹底露餡，讓自己陷入絕死之境！

　　“老四，你是等不及了是嗎？
如此迫不及待，是覺得朕沒多少活頭了，是嗎？
！
”

　　德妃驚恐擡頭，精緻的妝容已是慘白一片，連插着金钗的發髻歪了，她都渾然未覺。

　　如此絕境之下，她的頭腦反而變得極度清晰，隻在一瞬間便想到了對應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