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明淮一怔,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薄妄。
鹿之绫的震驚來不及從李明淮身上收回,就聽到這麼一聲,她目光狠狠一顫,看着眼前脫去大衣的薄妄,“你想幹什麼?
”
薄妄将大衣随手扔在椅背上,低眸看向她臉上的黑色面具,薄唇勾了勾,“不想要?
”
那可是她父母的情書。
“不準下去。
”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以他的能耐,真要給她拿到情書,強搶都很容易,為什麼要下去參加這種非人的競拍方式?
薄妄低頭看一眼她緊攥着自己的手,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他一把将她拉到面前,嗓音低啞,“你緊張我?
”
“你不準下去,聽到沒有?
”鹿之绫還是緊緊抓着他的衣袖。
薄妄低笑一聲,“我不。
”
“……”
鹿之绫瞪向他,薄妄握住她的手,以絕對的力量将她的手拿開,将她推向李明淮,“看好了。
”
李明淮收到命令一把鉗制住鹿之绫的手臂。
薄妄轉身就走,鹿之绫慌了,連忙喊道,“我不要了,情書我不要了!
”
她可以為自己家人的東西拼命,别人不該。
“……”
薄妄跟沒聽到一樣,步子都沒停頓一下就走出遮擋的屏風。
底下的人都看着這一幕,薄妄的氣質一下子就能看出來不是個手下,而是個上位者,上位者居然親自進拳擊台,這一下子勾起全場人的興趣。
好些人紛紛揚起号碼牌,誓要将這場血腥擴大化。
很快,又有十五個人加入戰局。
拳擊台地方不夠了。
戰場被轉移到最大的平台上,拍賣桌被撤下,巨大的籠子從上面落下來,在八卦陣型的大平台上嚴絲合縫地立住,将二十多個人鎖在裡邊。
光線幽暗,死亡感撲面而來。
鹿之绫臉都白了,轉頭就要跑,李明淮死死抓住她的手臂,鹿之绫瞪向他,“你瘋了,他會死的……”
“妄哥交代,我必須照做。
”
李明淮道,絲毫不放松她。
“……”
鹿之绫很慌亂,想了想道,“那你下去,你告訴他,我不走了,我和他在一起,以後他想怎樣就怎樣。
”
她絕不要薄妄拿命給她拍情書。
李明淮無奈地看着她,“你這話我都不信,你覺得妄哥會信嗎?
不然你喊一下。
”
鹿之绫喊了。
果然,薄妄連頭都沒擡一下,隻接過扔進來的拳套戴上,解開袖扣,将袖子挽上臂彎,又松了兩顆領口的扣子,不讓衣服束縛住自己。
鹿之绫不死心地繼續喊,在她的喊聲中,競拍開始。
“……”
鹿之绫一隻手臂被李明淮牢牢抓着,無法動彈,她隻能站在欄杆邊上看着籠子裡攢動的人頭。
沒有音樂。
隻有拳套揮到人身上的暴力聲響。
鹿之绫驚慌地鎖着薄妄那一道身影,他身上的戾氣濃烈,毫不猶豫地直接招呼向那個最大塊頭的暗市拳王,其餘人都怕那人,也都跟着打,拳王難敵群毆,漸漸處于下風。
“你們傻啊,那37号才是個狠的!
”
“你們把拳王弄死了,誰能弄37号?
”
37,是薄妄的号碼牌。
是那15号吼出來的,他從位置上站起來,大聲地喊着,他旁邊的人也看熱鬧地跟着大喊,想把聲音傳遞到台上去。
見狀,鹿之绫顧不上被李明淮抓着,轉身從桌上抓起兩個盤子就朝15号那邊砸下去。
“砰砰——”
一陣混亂。
“草!
誰他媽扔的?
”
幾個人在那裡跳腳。
鹿之绫又抓起盤子往下邊砸,砸得15号腦袋都破了,15号終于不再叫嚣台上的人,而是喊着要沖上來找她算賬。
貔貅樓的人當然不敢讓他們這幫祖宗鬧出血腥事件,連忙按住他,又找人警告鹿之绫。
鹿之绫朝台上看過去,就見籠子裡已經躺了兩個人,縮在邊緣一動不動,大家手上的拳套也打得飛了,就剩下最原始的肉搏。
薄妄站在那裡,黑色面具下的嘴角烏青,卻不見他有任何的不适,仍是瘋狂地朝周圍的人攻擊,來一個打一個。
其他人這才發現薄妄遠比這個拳王更難搞,他身上的暴戾氣息太強,像是發洩,又像是不要命。
衆人轉頭朝他攻擊過去,薄妄抓住一人就将對方腦袋往鐵欄杆上撞,将人撞得頭破血流才放開,又把人狠狠甩向面前的一群人,一雙手上沾的全是血……
“……”
被圍毆得坐在邊上的拳王看着眼前殺氣極重的男人,眼裡露出一抹興奮,終于來了個強者。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在所有人都不敢輕易朝薄妄攻擊的時候揚起手,粗聲粗氣地吼道,“給我針!
”
鹿之绫一驚,轉頭看向李明淮。
李明淮隻好解釋,“這種地下場所,什麼方式都是被允許的。
”
很快,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提着醫藥箱上場,隔着籠子給拳王打上一針,拳王在那休息了一會兒便精神抖擻地站起來,沖着薄妄道,“來,老子陪你練練!
”
“……”
薄妄站在原地,甩了甩手上的血,一雙手已經染紅,分不清是誰的血。
所有人都朝着薄妄撲過去。
就像是巷子的野狗,沒有任何章法,就是一場生存的遊戲,他們互相協作,隻為把那個最有威脅的咬死……
拳頭如雨點般落在薄妄的身上。
拳王用盡全力撞向薄妄,将他撞在欄杆上。
鹿之绫站在樓上,向來敏銳的聽覺好像突然失靈一般,周遭的起哄、毆打聲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在這樣的寂靜中,她眼睜睜地看着薄妄撞在欄杆上又落下來,看着他吐了口血又站起來,看着他們不停地踹他,試圖将他踹得再也站不起來……
她起初是喊的。
她喊他停下。
她喊什麼都聽他的,隻要他停下來。
她喊她會愛他,她會跟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喊他這樣子做她會恨他一輩子……
好的壞的,真實的,虛假的,她都喊了。
喊到最後,她的嗓子都啞了,他也不肯停下。
她就這麼看着鮮血染紅他的衣服,看着他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來。
鹿之绫再也站不住,她順着欄杆蹲下來,隔着間隙望着他,眼淚無聲地淌下來。
“砰——”
他又倒了下來,頭重重地砸向欄杆,鮮紅的血順着額角淌下來。
隔着籠子的欄杆,他僵硬地動了動脖子,擡眸望向她的位置。
她看到他面具後的那一雙眼,漆黑、滾燙,又奄奄一息……
鹿之绫蹲在二樓護欄的後面,手指死死抓住欄杆,她拼命地沖他搖頭,眼睛通紅。
真的不要繼續了。
她相信,薄妄看懂了她的眼神,他勾着血染的唇笑,然後在衆人震驚的視線中緩緩豎起手,暫停比賽要了針。
“……”
鹿之绫難受得直拍眼前的護欄,拍得掌心通紅,身體疼痛得顫抖。
薄妄就靠着籠子坐,隔着樓上樓下的距離看着她笑,一直笑,一口牙齒上全是血。
醫生隔着籠子給他打了一針,薄妄無力地豎起兩根手指,示意要兩針。
看到這一幕,鹿之绫再也沒有力氣,癱坐到地上,聲音顫栗沙啞,“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