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她的家人就可以回家,到時,可能所有人都像爺爺奶奶一樣,都還奇迹地活着,出現在她面前。
想到這些,鹿之绫的心髒跳動得愈發厲害。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
經過警方的一夜工作,季家老太太季文月,薄家老爺子薄清林、老太太丁玉君的遺體被季、薄兩家人從警局擡出。
消息一經傳出,警局外站滿了媒體。
警方和兩家保镖不得不組起人牆開道。
警局的休息大廳裡或坐或站全是薄、季兩家的人,低低的哀泣聲此起彼伏。
鹿之绫穿着一襲純黑的長裙站在薄妄的身邊,神情肅穆,眼眶微紅,聽耳邊傳來幾個老太太講丁玉君有多好多好的聲音。
二叔公和四叔公則站在薄妄面前,同他聊着,“你是薄家的長房長孫,接下來的葬禮很多事都要你來做,你要辛苦了。
”
鹿之绫适時地當着一抹不重要的背景,偶爾低頭抽泣兩聲,然後趁人不注意緩緩擡起眼觀察四周。
薄妄的這一出戲演得夠逼真。
老爺子老太太如同薄家的一道立杆,這杆一倒,意味着薄家的一個時代過去,國内的、國外的薄家人聞訊都趕了回來,聚在一起哀悼。
好久不見的郁芸飛也來了,薄媛撲在她身上哭得泣不成聲。
薄桢也沒去學校,就紅着眼睛呆在夏美晴的身邊。
鹿之绫的視線投向薄峥嵘,薄峥嵘疲憊了許多,人都是往牆上靠的,仿佛有些站不住腳。
周圍還有不少薄家的遠親、季家的人來向他寒暄,他随意地應付上兩聲,眼裡絞着血絲,一身黑色的西裝起了褶皺。
一支煙發到他面前。
薄峥嵘擡起眼,就看到季家的主事人兼好友季懷宗。
季懷宗的狀态不比他好到哪裡去,臉上白得都沒有血色,頭發淩亂,眼窩深陷似染鮮血,但還是強撐着沒掉眼淚。
薄峥嵘接過煙含在嘴裡,季懷宗替他點煙,然後苦笑一聲,聲音有些發顫,“老姐妹兩個好了大半輩子,連走都一起走,這黃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
薄峥嵘看他這副形容,擡手拍拍他的臂膀,“接下來的事還多得很,撐着點。
”
“你也一樣。
”
季懷宗有些擔憂地看着他道,“你有薄妄這麼能幹的兒子,就少操點心吧,年紀大了,要學會給年輕人放手。
”
“嗯。
”
薄峥嵘沒精神也沒力氣多說,靠着牆猛吸一口煙,以此緩解突如其來的噩耗。
季競換下了一身騷包的裝束,穿着黑色便裝從哭得不成樣子的姐姐哥哥身邊沖過來,紅着眼看向薄峥嵘,“伯父,我們家不比薄家,很多消息都收得慢,您知道到底是誰幹的嗎?
”
“……”
“是不是江南那幫人?
是不是他們痛恨江南計劃的存在搞這一出,您說一聲是,我立刻沖去江南報仇!
”
季競滿眼都是恨意,想殺人。
薄峥嵘懶得搭理他。
季懷宗跟在薄峥嵘身邊多年,對他的情緒感知得清清楚楚,便皺着眉訓斥兒子,“這警方都沒查出個究竟,你在這邊胡說八道什麼,别再惹你伯父心煩了,回去。
”
“父親——”
季競有些激動,這個時候領回遺體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報仇!
“回去!
”季懷宗吼得有些破音,“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跟個冒失鬼一樣,什麼時候才能有薄妄那樣的穩重?
”
“奶奶都死了要什麼穩重?
我要報仇!
”
“啪——”
季懷宗氣得一巴掌甩過去,“鬧什麼,下去!
”
“……”
季競的臉上指印根根分明,見父親憔悴得眼睛裡含着淚,他沒再說做什麼,捂着臉郁悶地退了下去,猛吸鼻子,痛苦至極。
“讓你見笑了。
”
季懷宗抹了下臉上的淚,和薄峥嵘道。
“年輕人有血性是好事。
”薄峥嵘有氣無力地說了句,靠在牆上繼續抽煙。
季懷宗陪着一起。
多年好友,連親人離去都一起感同深受。
忽然外面傳來聲音,“遺體出來了!
老爺子老太太出來了!
”
話音一落,滿堂哭成一片。
兩家親眷哭着迎出去。
薄峥嵘看出去,氣息都抖了兩下,還有些無法置信。
季懷宗連忙站直身體,轉頭看向薄峥嵘,“那,我就不去你家門上了,你見諒……”
都有喪事,他也沒法去。
薄峥嵘把煙扔在地上一踩,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拍拍他道,“各辦各的吧。
”
三口精緻的棺材停在警局外的空地上,透過水晶玻璃,裡邊的遺體都用白布紮得密密實實,據說是摔下懸崖遺容盡毀,恐怖得都不能現于人前。
雖然是兩家人,但也有個誰先誰後。
季家,自然是排在後面的。
連哭都得壓在後面哭。
薄家人全圍在前面,密密麻麻對着棺材跪了一地,薄峥嵘跪在最前面,中年失去父母,打擊很是重大。
鹿之绫跪在薄妄的身邊,往前看去,就看到薄峥嵘有些佝偻的背影。
郁芸飛和夏美晴都沒有資格跪在薄峥嵘的身邊,加上權勢已經旁落,被薄家人壓得跪在後面幾排中。
薄家人哭了一場後,薄峥嵘有些踉跄地站起來,轉頭看向薄妄,“薄妄,你是長房長孫,砸鞭吧。
”
管家聞達抱着一卷鞭炮走過來。
薄妄一手牽着鹿之绫,一手拿出打火機點上,冷着臉拎過鞭炮砸在棺材前的空地上。
鞭炮噼哩啪啦地在空地上響起來,砸起一地火花,聲音震耳欲聾。
警局外,媒體們瘋狂地拍照,見證豪門大家族的儀式。
人群中,聞管家高聲大喊,“薄家的孝子孝孫迎老爺子、老太太回家!
”
話落,棺材被擡起。
薄家年輕的孫輩們站在兩側扶棺,薄妄站在左手第一個,薄桢年紀小隻摸着棺材的邊緣。
薄家迎着老爺子老太太的棺材浩浩蕩蕩地離開警局。
等薄家人離開後,季家人才開始儀式一般的哭喊、砸鞭、起棺。
……
兩具棺材進了神山薄家。
薄家這樣的頂級豪門自然連葬禮都要辦得氣勢磅礴。
一路上白布挂滿了樹,到主樓前已經是一點亮色都看不到,連偌大的花園都要用黑白布蒙上。
棺材停靈在中央。
花圈一個一個擡進來。
薄家人上上下下哭了好一陣。
傭人們開始裁剪孝衣,一切都顯得匆匆忙忙。
鹿之绫看到這場面挺難受的,直到看到丁玉君發來語音消息。
她躲到衛生間裡聽。
丁玉君在問進展,旁邊還有個薄清林半清醒半糊塗地在問,“之绫之绫,你拍個視頻,我看看誰哭得最好,哭得不誠心的我回去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