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浮生側目看他,放在身側的手指不自在捏了捏,“我,怕打擾到你,你在那邊訂婚了,被發現我還給你發信息,你會比較難做。
”
“沒事。
”
李明淮低沉地道,把飯盒裡的粥全部喝完後放到一旁,然後拿出一張卡遞給她,“醫藥費,再請個護工,你天天在這守着扛不住。
”
姜浮生一怔,連忙将他的手推回去,“不用了,我沒那麼窮,我有錢,老太太特地給我假伺候爸爸,我總不能還找個護工給自己放假吧。
”
“那就放假。
”
黑眼圈都成什麼模樣了。
李明淮再次要把卡放過去,視線忽然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手腕上。
她去年過生日的時候,他給她買過一條手鍊,上面搭着一個小果實,寓意長生,她很喜歡,說一輩子都不會摘下來。
李明淮捏住她的手腕,指腹按壓上去,“手鍊呢?
”
“……”
姜浮生一怔,有些慌亂地拉下袖子欲蓋彌彰。
李明淮看着她眼底的兵荒馬亂,忽然明白了什麼,嗓音低下去幾分,“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
“沒有,我沒有。
”姜浮生矢口否認,“李明淮,我有點困了,要不我們以後再說吧。
”
她掙脫開他的手站起來。
李明淮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她,來的路上,他已經知道姜父是怎麼突然進醫院的。
有些報應,是他應得的。
“對不起。
”
他開口。
姜浮生整個人完全僵硬住,有些無措地握緊拳頭,好一會兒她才道,“沒有沒有,和你無關,是我沒安撫好我爸,你别放在心上,好好辦你的事,早點回大少爺身邊,我們的事以後再說。
”
“以後說,就不分了嗎?
”
他問。
“……”
姜浮生呆呆地看着他,他仰頭看着她,憔悴的眼底暗無天日。
半晌,姜浮生無力地重新坐下來,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就這麼呆着,醫院裡的空氣令人窒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浮生低聲開口,“李明淮,你可能不知道,其實上中學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
“……”
“我每天都在等你經過我教室窗口的時間,等你一個人去打球的時間,等你一個人去後山吃飯的時間……因為這些時間點我可以看到你。
”
“……”
李明淮坐在那裡,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掠過震動。
他不知道。
“後來分班我們分到一個班,我好高興,我為了能多看你兩眼,我每天都要找很多借口轉向你那個方向……”
姜浮生低頭在寂靜的吸咽區說着,帶了些笑意,“也僅限這樣,你太高冷了,我都不敢找你講話,畢業的時候,你來學校拿畢業證書,我終于鼓起勇氣捧着同學錄去找你,讓你給我留句贈言。
”
“……”
李明淮沉默地聽着。
沒有刑具了,但他的身體還是被一刀刀剜着,血肉模糊不清。
“我到現在還記得,你當時穿着校服,背着一個黑色的包,肩帶有點損壞,你和我說,同學,我們認識嗎?
”
姜浮生說着,眼淚驟然掉落,滴在褲子上,她笑着道,“我當時哭得好慘啊,我就想我的第一次動心怎麼跟别人不一樣呢,别人好歹還能得句‘你很好,可我不喜歡你’呢,我怎麼就在喜歡的人面前當了幾年的隐形人……”
“……”
“然後我又想,李明淮,你最好别落到我手裡,不然我就讓你先愛上我,然後再PUA你,再把你甩了,折磨得你生不如死,叫你這輩子都忘不掉我。
”
姜浮生盯着自己褲子上越積越多的眼淚笑,“可後來再見到你,我又還是很喜歡你,我覺得我沒救了,我就是着你的魔,喜歡到一輩子追在你屁股後面跑都樂意。
”
李明淮往後靠向椅背,頭抵在牆上,眼底逐漸猩紅。
“直到這一次,我爸爸住了院,逼我和你分手,我想和他解釋,可這事沒辦法解釋清楚,就像你也無法和我說那麼多。
”
她吸了吸鼻子,抹掉臉上的淚,“然後,我想了想,決定聽爸爸的。
”
“……”
“決定好以後,我突然發現,原來我根本沒有力氣去一輩子追逐你。
”
“……”
李明淮放在腿上的手指顫了顫。
一直聽不到他的回應,姜浮生有些内疚,“對不起,李明淮,我知道你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不該這個時候和你說這些讓你分心……”
“你會找别人嗎?
”
他忽然打斷她的話,聲音微沉而緩慢,“把你的喜好興趣,把你的世界都分享給他。
”
天天在那個人的耳邊聒噪,給那個人發碎碎念的消息,把那個人的家慢慢變成她喜歡的樣子……
姜浮生把頭埋得更低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掉落,明明她已經很努力地繃着情緒。
她的嘴唇微微戰栗,“我年紀不小了,我想做個好女兒。
”
她沒有上進心,就喜歡做做家政這些,有時間和父母呆在一起,她的父母已經為她承受很多了……
“對不起,李明淮,對不起,對不起……”
她向他道歉。
李明淮頭靠着牆,機械性一般地慢慢轉頭看向她,看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在那裡認錯,她有什麼錯,是他讓她追得累了,是他沒把她照顧好……
“是我對不起你。
”
說着,李明淮從椅子上緩緩站起來,還是把卡塞進她的手裡。
他彎着腰,借着塞卡的動作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感覺那抹柔軟在自己掌心的感覺,“叔叔病倒是因為我,這醫藥費就讓我出了吧。
”
“……”
姜浮生坐在那裡,僵硬地握着卡,頭都不敢擡起來。
“以後,我就不來打擾你了。
”
李明淮低眸看着她頭頂的發旋說道,轉身往外走去,身形晃了下。
幸好,她沒有擡頭,沒有看到。
醫院外的路甯靜,路燈照下來散不去夜裡的涼意。
薄妄倚車站在那裡,和鹿之绫發着一些有的沒的消息,耳邊聽到動靜傳來,他收起手機,轉眸看過去。
李明淮身形踉跄地往這邊走過來,一張臉愈發顯得蒼白。
蓦地,他步履發顫地走到旁邊,擡手抓住鐵絲網,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滿口的血腥氣直沖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