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看起來隻有兩三歲的樣子。

　　矮矮的。

　　被阿狸盯着，蘊養自己的神魂。

　　終于圓潤了一點，看着玉雪可愛。

　　真是奇怪。

　　母樹感受着自己的五感在消失。

　　裂縫越來越多了。

　　溢出去的能量再也控制不住。

　　殷念做的很好，縱然她離的那麼遠，也知道她做的很好。

　　遠遠超出她的期待。

　　她還剩下一些力量。

　　按理來說。

　　這些力量也該留給殷念。

　　這是最有效，也是最理性的做法。

　　但很奇怪。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

　　比起被她丢掉的情絲，在最後的時刻，她被原始的本能拽住。

　　操控着自己剩下的力量，一點點靠近芽芽。

　　她的視線也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快死了。

　　她覺得周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除了芽芽之外，好像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好像聽見了芽芽的呼吸聲。

　　微弱的，可愛的喘息聲。

　　不，不是的。

　　母樹眨了眨眼睛，她的孩子死了。

　　靈魂沒有呼吸聲。

　　這個聲音是刻在她的腦子裡，還是嬰兒時期的芽芽，剛剛化人，她抱着芽芽，聽見的那呼吸聲。

　　不知道為什麼。

　　過了這麼久，記憶卻很清晰，好似就在昨日，她記得那孩子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她也曾有天真的時候。

　　幻想孩子成人。

　　她會好好教導她。

　　怎麼做一個很好的神明。

　　可後來，她又想，這樣或許有些貪心。

　　她隻要做一個很好的普通人，就好。

　　她會看着她從那麼一點點大，一直到她亭亭玉立。

　　可惜。

　　她的印象裡，芽芽一直都是那嬰孩模樣。

　　而再見到她。

　　她已經長大了。

　　滿眼戾氣，被她爹養的很不好。

　　好在她自己還算争氣，不像她爹。

　　母樹知道。

　　她像自己。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在每一個普通的傍晚，她的孩子就會像現在這樣，出去玩的盡興了之後，回來找她。

　　和她曾經夢裡的樣子一樣。

　　她會努力的跑向她。

　　不管她走到多遠的地方。

　　隻要日落。

　　就會回家。

　　可想象中，孩子隻是一個模糊的光影，她沒有臉，因為她不知道，輪回了一次四季後，她會長得多高，是不是頭發濃密了些，是不是臉頰圓潤了些，是不是個子高了些。

　　她什麼都不知道。

　　自然連夢裡，也想象不到。

　　于是，母樹看着自己身下的那些力量。

　　開始圍繞着芽芽打轉。

　　芽芽看起來很吃驚，可她沒有顧得上那些澎湃的力量。

　　她隻是努力的跑向她。

　　但她的身形發生了變化。

　　那些力量簇擁着她的神魂，滋養着和她一脈相承的芽芽。

　　芽芽的身體開始逐漸抽條。

　　芽芽兩歲了。

　　芽芽五歲了。

　　芽芽十歲了……

　　她越來越高。

　　越來越漂亮。

　　最後，長成了一個大姑娘。

　　母樹的身形開始緩緩顫抖。

　　她坐在牆頭。

　　看着她每踏出一步，就長大一點。

　　她的夢變得真實又充盈。

　　再也不會因為沒見過她長大的過程而想不出具體的樣子。

　　母樹閉上了眼睛。

　　夠了。

　　了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