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渾身的芥子，仿佛都在顫抖。

　　他身上每一滴血，都在嘶吼。

　　他們兩個的魔神血脈，乃是二十萬年的祖輩，每人一滴心血彙聚而成。

　　這一身的血，沒有一滴屬于自己。

　　“不和他們作對，又怎麼能完成目标呢？
”

　　小幽一臉迷糊問。

　　“小幽，這世界上所有行為，都需要僞裝和手段。
你不用關心過程，你隻需要知道，等一切成功後，我們會帶着新生的九重地獄，遁入無序世界，從此流浪，永遠不回來。
”

　　“這樣的話，就算這兩個人，有通天的天賦，他們都是不可能追逐我們的，無序世界，那不是他們能到的地方。
”

　　菩提道。

　　“說得也是呢……而且，這件事情，一旦發生，就算他們能活下去，他們亦無暇顧及我們了。
”

　　小幽年幼的眼神裡，開始滋生着瘋狂和仇恨。

　　這就是菩提種在她身上的仇恨種子。

　　這一刻蓬勃發芽，化作血海，将一個幼小的身軀吞沒。

　　“爹爹，我已經有些等不及了，我聽到了娘親和哥哥的聲音，還有好多叔叔伯伯，還有那些先輩，他們都在催促我，讓我們盡快盡快，去完成這一生最偉大最壯烈的使命！
”

　　“那些帶給我們二十萬年災難的人，不管過去多少年，他們的氏族，都要親自血債血償。
”

　　小幽一雙純白的眼眸，如今彌漫着數以百計的血絲，讓這一雙眼睛，幾乎變成了一雙血色眼瞳。

　　“豈止是你啊……”

　　菩提的嘴角，出現了第三次的笑容。

　　可是這一次，笑得更開，顯得更陰森、猙獰。

　　“我身上每一滴血，都在告訴我，接下來我要怎麼做，才能宣洩我們一族，二十萬年暗無天日的憤怒。
”

　　他咬着牙齒，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他的舌頭打顫。

　　“月之神境、炎黃大陸……都是罪孽！
”

　　“沒有一個人，是幹淨的。
”

　　“繼承什麼血脈，就要承受氏族的罪罰，沒有人，能逃得過……”

　　新仇，是妻子、兒子、兄弟之仇。

　　舊恨，已經堆積了無數代人。

　　那些痛苦的、自殺的、絕望的先輩們，在那死寂的世界中，每一次撕心裂肺的怒吼，此刻都湧進了他們的心髒，随着鮮血，沖刷着全身。

　　“爹爹，現在等什麼？
”小幽問。

　　“等他們，從月核出去，我就進去……”

　　見證了曦皇的死，哪怕李天命，未必是他的對手，他都不想再和李天命、姜妃棂硬碰硬。

　　這種人全身都是底牌，近戰撕殺，誰知道自己，會不會莫名其妙就沒了？

　　他無比謹慎，隻想萬無一失。

　　“我什麼沒必要，和他們有任何沖突。
”

　　“隻是，當一切無可逆轉的時候，他們再發現，已經晚了。
”

　　菩提摩挲着小幽的腦袋，溫柔的說：“小幽，經曆了這麼多，我才明白，對敵人最殘忍的報複，并不是殺死他，而是讓他好好活着，然後，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一生都在痛苦煎熬之中，一生都在撕心裂肺。
”

　　“這，就是我要送給李天命的……禮物。
”

　　……

　　“嘶……”

　　李天命倒吸一口冷氣。

　　他茫然站在虛空中。

　　眼前是一個颠倒、混亂的世界。

　　光怪陸離、匪夷所思，完全就是夢境。

　　一切都不按照常理出牌。

　　比如說，一隻身上數萬米的毛蟲，蠕動而來，長着人臉，對着李天命嬉笑。

　　然後，它張開那如同深淵一樣的嘴巴，将他吞進了一個黑暗世界。

　　他當然沒死。

　　黑暗的世界中，又出現了一隻數萬米的毛蟲，又嬉笑着将他吞下。

　　如此往複，不斷輪回，吞了數十次。

　　每一次都像是噩夢降臨。

　　“你以為，你真的赢了嗎？
”

　　耳邊傳來了無比久遠的聲音，好像有些熟悉。

　　但，具體是誰，李天命忘記了。

　　“明白了嗎？
你一直都在做夢，隻是沒有人拆穿你。
”

　　這一次聲音靠近了。

　　李天命猛然回頭，在他的身後，站着一個白衣女子。

　　一些撕裂的記憶，湧上心頭。

　　“沐晴晴。
”

　　李天命當然記得她。

　　她白衣飄飄，走到了李天命跟前，伸出雪白柔軟的雙手，整理了一下李天命的衣襟。

　　但，她一雙眼眸卻輕蔑的、帶着恥笑看着李天命。

　　“明白了嗎？
根本就沒有太古混沌巨獸，沒有棂兒，亦沒有李慕陽。
”

　　“連你娘，都隻是普通的病，更沒小命劫。
”

　　“金羽死後，你聽了太多我的飛黃騰達的故事，所以，你心裡崩潰了，你瘋了，精神錯亂，你沉浸在你的夢境裡，不可自拔，你杜撰了太多人和故事，你以為都是真的，其實，都是一場，隻屬于你自己的幻夢。
”

　　“在真實的世界裡，你隻是一個傻子，你和你的母親，一起被抛棄，李炎楓就是你的親爹，所有人都在笑話你，隻有你自己，還在自我安慰。
”

　　沐晴晴伸出手，輕輕的拍打着他的臉。

　　“你以為，我告訴你真相，是想喚醒你嗎？
”

　　“不不，你還是繼續沉淪吧，反正你不會相信的，因為你的想象力，實在太好了，你甚至能把月亮和太陽，想象着是有衆神居住的世界，還有什麼，是你幻想不出來的呢？
”

　　她輕蔑的、嫌棄的笑。

　　“假的？
”

　　李天命陷入了混沌中，腦子疼得厲害。

　　正當他錯亂、迷惑的時候，腹部傳來了一陣陣抽動。

　　他低頭一看，一條繩子，綁在了自己的腰上。

　　這條繩子傳來了很大的力量。

　　這種力量，如此真實。

　　“棂兒。
”

　　腦海之中，一切都回來了。

　　他所經曆的一切，是失心瘋的夢，還是真實存在，他逐漸清晰。

　　眼前那譏笑着的沐晴晴，她的身體扭曲變大，又變成了一條數萬米長的毛蟲。

　　它仍然有一張人臉，那就是沐晴晴的臉。

　　“滾開。
”

　　李天命真正體會到，異度記憶空間的可怕。

　　到處都是緻命的噩夢，眼前一切都是迷幻，所有人天馬行空的夢境，在這裡撞擊，無數天魂于睡夢中在這個世界遊走，一切都像是夢呓。

　　他緊緊的握住，腰部纏繞的繩子。

　　這條繩子，傳來了很大的動蕩。

　　有時候很緊，有時候又被松開。

　　出現這種情況，說明那邊可能發生了意外。

　　正當李天命想拉動十次，讓他們提前拉自己回去的時候，異度之繩上，就會傳來了強而有力的力量，阻止着自己。

　　李天命很清楚，這種力量，來自姜妃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