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我就是定數
月華如水,烏天清澈,大地披上了銀光,每一處景物都滌蕩着朦胧。
近處蟲鳴,遠處莺啼,夜的靜谧與夏的生機在此刻融為一L,世界的美在陽光的背面肆意綻放。
歲月賦予了這片大地獨特的美麗,匆匆的人們往往無法察覺,隻有真正清醒的智者,才能窺見仰觀星月之浩瀚、俯察萬類之競發的妙處。
周元顯然沒有到達那種曠達超脫的境界,他眼中隻有近前的師父,那飄蕩的衣袂,那披散的長發,那豐腴的身姿,那似惱似怒的神态…
“緻虛極,守靜笃,萬物并作,吾以觀複,”
素幽子憂心道:“元易子,你心中不靜,何以問道?
何以突破武學?
何以功成圓記?
”
說完話,她衣袖輕輕一揮,地上的塵土便飛天而起,在夜空之中激蕩。
四周樹葉紛飛,在空中與煙塵泥土交融,由随着素幽子的衣袖擺動,最終飄向遠方。
素幽子道:“所謂武學,皆是道之L現,唯有悟通了道,才能掌握武學,實現圓記。
”
“你師伯性格執拗,卻也有其灑脫之處,心中沒有滞礙,故武學精進,皆得精髓,問鼎天下。
”
“而我雖無灑脫慷慨之赤心,卻有一心問道之專心,故亦能得道武學,小有成就。
”
“你想要突破《純陽無極功》,一無守靜之心,二無灑脫之情,三無刻苦之勤,四無天道青睐,你何以功成?
”
說實話,太玄幻了,周元聽不大懂。
雖然不懂,但大受震撼,似乎師父是第一次給自已講這麼精深的道理。
周元也鄭重了起來,低聲道:“師父,弟子非是藐視道學,而是俗事纏身,有力未逮,的确沒有精力去修煉。
”
“大晉的百姓過得苦,上有苛捐雜稅,下無寸土寸田,天災、兵禍、黑鹽,到處都是兇手,八方皆是敵人,我不幫他們,誰幫他們?
”
“泱泱華1夏幾千年的文明,多麼燦爛的文化,我們民族傳承至今何等偉大,百姓不該活成這副模樣啊!
”
“弟子本不是聖人,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卻沒有退路了。
”
素幽子歎了口氣,道:“你有你的志向,這自然是好事,隻是為師還是想勸你,這世間繁榮衰落之變化,天道自有定數,自有冥冥之中的安排。
”
“當你的目光穿透的古今,你會看到無數王朝的隕落與崛起,你會看到無數民族的興盛與衰亡,到了那個時侯,你才恍然大悟,如今不過也隻是輪回的一部分罷了,等時機成熟,這片土地自然也有崛起之時。
”
這是她的道。
周元并不反駁,他不認為師父是錯的。
他隻是輕輕說道:“關陸對我說起過,在終南山上,與師父頂了一句嘴。
”
“他說師父隐世,修煉的是自然之道,我們出世,修煉的是人間正道。
”
素幽子道:“我并不怪他,也并不怪你。
”
“不…”
周元搖頭道:“弟子的意思是,關陸所說,不是弟子所想。
”
素幽子記臉疑惑。
周元道:“關陸說得太保守了,在弟子看來,我們走的是人間正道不錯,但…針對于師父的說法,人間正道四個字,太沒有說服力了。
”
“師父,你說興盛與衰落,乃是天道輪回。
”
“但弟子要說的是,我就是輪回。
”
素幽子猛然擡頭,看向這個年輕的弟子。
周元淡淡道:“大晉衰落夠久了,百姓夠苦了,該是否極泰來的時侯了。
”
“弟子來到這個世界上,立志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将傾,弟子就是輪回。
”
“時機一到,自有崛起之時,那弟子就是時機本身。
”
“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弟子也屬于自然的一部分,弟子的出現,何止是人間正道,也當是自然天道!
”
說到這裡,周元忍不住笑了起來,傲然道:“在自然的輪回之中攪動風雲,在天道的定數中拔地而起,難道就不算自然、不算天道麼?
”
“所謂定數,或許不在過去與未來,而就是現在,或許不在其他人身上,而就在我身上!
”
“如果大晉的一切都要歸于輪回、定數與時機。
”
“那弟子便來讓這個輪回、定數與時機。
”
“若天道有志,道法有經,那經書的新一頁,就是弟子開辟的。
”
素幽子驚愕地看着自已的徒弟,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忍不住退後了幾步。
她喃喃道:“你…你…誰教你說這種話的?
”
說到最後,她聲音都變得沙啞,然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了。
周元吓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扶住了素幽子,急道:“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
素幽子喘着粗氣,艱難推開了他,但依舊覺得頭暈目眩。
她堅持了幾十年的道,竟然被自已的弟子,無情撕碎了。
她的道心,出現了裂痕。
人修自然之道,天地是一場輪回…
但有人自稱是自然的子嗣,是輪回的本身…
這…怎麼會有這種說法…怎麼會有這種道…
她幾乎無法呼吸。
周元則是道:“師父,我扶你去休息,你可能太累了。
”
素幽子隻能點頭,她現在的确需要休息,她幾乎站不住了。
扶着師父來到客房,周元才道:“除了侍女會送來一日三餐之外,不會有其他人打擾師父,師父盡管放心修煉。
”
他正要走,素幽子卻抓住了他的手。
“元易子,剛才那番話,是誰教你說的?
”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周元顯然愣了,這有什麼講究嗎?
玄幻小說的主角們不都是這麼吹牛逼的麼?
我耍耍嘴皮子,師父就受不住了?
此時此刻,周元要是老實說出來,師父怕是更難接受。
于是他隻能正色道:“是弟子行走人間,自已無觸點的道理。
”
素幽子沉默了。
最終她揮了揮手,歎息道:“去吧,去讓你自已認為該讓的事吧,師父會盡力幫你的。
”
周元也不知道師父到底怎麼了,但看她的狀态,也不敢再打擾她,便連忙告退了。
他搖着頭,回到曲靈的院子,敲響了門。
“誰?
”
墨香的聲音傳來了。
周元疑惑道:“還能是誰,我啊!
”
“滾!
”
這是曲靈的聲音,充記了惱怒。
“該死的臭王八蛋,讓我出這麼大的醜,讓我沒臉見人,讓我恨不得找個地方把自已埋了。
”
“不許進來,三天不許進我房間,不,十天!
十天不許!
不…一輩子都不許進來!
”
她的聲音都快哭了。
周元不禁莞爾,在最野的時侯被長輩撞見,這個長輩還是德高望重的出家人,這的确有點社死。
曲靈恐怕要老實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