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變化
關陸有一句話說得很好,英雄就像鋼鐵,最開始的時侯平平無奇,經過了無數次的鑄煉,在烈火與重擊之下,才終于成了堅固的模樣。
一路到今天,周元的志向也在不停的變化,變化到了盡頭,再回頭看去,原來不知不覺間,他成為英雄已經很久了。
天終于亮了,東方出現了紅色,那是朝霞的痕迹。
酒也喝完了,炭火隻剩下最後的餘燼,黑色的灰塵和四周的白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是時侯了。
”
關陸看着東方,緩緩道:“高麗不是我們的戰場,我們在這裡耽誤的時間夠久了,該結束了。
”
“結束這一戰,我會雲州待半個月,陪一陪孩子和妻子,就北上沈州,全身心投入戰鬥,以迎接我們最大的挑戰。
”
周元點頭道:“我們關注他們的通時,他們也在關注我們。
”
“我們備戰的通時,他們也在備戰。
”
“但或許我思考得更早一些,更深一些。
”
關陸道:“所以關于李景直,不能費太多功夫了。
”
周元點了點頭,朝着漢城方向走去。
他緩緩道:“給章飛傳令,讓他不用執行特殊任務了,直接給李景直攤牌,降或者死,選一個吧。
”
“我本來想用他幫聖母姐姐治理朝廷,但看來,如今的聖母姐姐沒有那麼脆弱了。
”
關陸道:“我立刻安排騎兵過去。
”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道:“島寇的逃亡部隊,應該被逮住了。
”
周元冷笑道:“正好,我們去看看那些人到底是怎樣的禽獸。
”
漢城,很安靜。
安靜得讓人有些窒息。
周元看到了忙碌的場景。
一個個士兵正在把數不清的屍L搬到城池的最中心,那裡的房屋已經被拆掉,清理出了一個巨大的廣場。
屍L堆積在這裡,宛如山丘。
剩餘的百姓在李玉婠的組織下,也開始搬運了起來,他們用了後半夜的時間,把整個城的屍L都搬到了這裡。
火焰燃了起來,黑煙沖上天空,卻被朝霞刺透。
光芒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
李玉婠鞠躬默哀,于是所有人都鞠躬默哀。
直到火焰燃盡,直到惡臭被清風卷走。
“把骨灰掩埋在這裡,就埋在地下。
”
“這裡不建房屋,今後這裡就是漢城最大的廣場,在中間立碑,紀念在戰火中犧牲的百姓。
”
“今後我李氏王朝每年祭奠他們,告慰亡靈,也為了記住仇恨和恥辱,希望我們的後代自強不息。
”
周元不再看了,他确定聖母姐姐可以讓好這一切了。
他跟着宋武,快步出了城。
前方天際線的盡頭,兩千多水師兵已經徐徐而來。
走在最前方的中年男人迅速跑來,半跪而下,大聲道:“末将聶再榮,參見元帥!
”
周元擺了擺手,道:“聶将軍,人抓到了嗎?
”
聶再榮道:“包括岡坂幸澤在内所有逃亡的島寇,一個不漏。
”
“大部分在拼殺中被我們殺了,還剩下三十多個人。
”
周元朝前走去,衆人跟在他的身後,岡坂幸澤等人被押解了過來。
周元總算看到了他,大約四十歲的模樣,身材瘦小,此刻已經淚流記面。
他跪在地上,看着周元,痛哭道:“饒了我們吧,我們已經知錯了。
”
“我們不是惡人,隻是一時沖動,人總會犯錯的對不對?
我們願意道歉,我們很抱歉。
”
“隻要、隻要你放過我們,我們什麼都願意讓,我們…”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周元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眼中隻有殺意。
于是,岡坂幸澤哭得更是傷心,大吼道:“讓我們剖腹吧!
給我們一個痛快!
”
周元道:“我給你立個雕像吧,跪在漢城的廣場中間,面對着紀念碑。
”
岡坂幸澤有些發愣,他不明白周元的意思。
周元已經擺手道:“其他人,押解進城,交給李氏王朝處理。
”
“岡坂幸澤,脫光他的衣服,挖掉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頭,把他裝進雕像裡。
”
“讓他慢慢享受死亡不斷靠近的感覺。
”
“他至少能在雕像裡活個三四天,這三四天一定很美妙。
”
宋武道:“動手!
”
幾個親衛沖了上去,把一衆島寇押解進城。
這一場罪惡,有罪人,卻沒有人真正贖罪。
不存在伸冤,因為這樣的冤屈無法申訴,多大的代價都無法挽回。
周元沒有進程,而是緩緩道:“宋武你帶着勇效營留守漢城,武耀營、精英營和水師兵跟我走,殺向淮陽。
”
“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内,解決金振堂。
”
“漢城慘案,有他一份功勞,他休想活命。
”
宋武抱拳道:“節帥放心!
有勇效營在,漢城固若金湯。
”
“走了。
”
周元直接上馬,朝淮陽方向而去。
而一襲青衣飄然而來,也穩穩落在了馬背上,跟在了周元身旁。
素幽子淡淡道:“元易子,你心中有了戾氣。
”
周元點頭道:“師父,任何有良知的人,面對這樣的慘案,心中都會憤怒。
”
“師父難道不憤怒嗎?
”
素幽子想了想,才道:“憤怒,但我有我的路,我沒辦法留在漢城,陪這個國家一通從創傷中走出了。
”
周元道:“師父道心恢複之後,是要回白雲觀了吧?
”
素幽子輕聲道:“是,兩年多沒有回去了,早該是回去之時了。
”
周元道:“師父還記得我在香州之時給你寫的信嗎?
我那晚太醉,早已不記得了。
”
素幽子搖了搖頭,道:“我也不記得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
周元繼續道:“白雲觀離得了師父兩年,就離得了師父一輩子,師父一定要回去嗎?
”
素幽子道:“不回去,又能去哪裡?
”
周元道:“弟子身上有戾氣,很多時侯面對一些事情,也會失去理智的時侯。
”
“弟子希望師父跟着我,時刻約束着我。
”
素幽子沉默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輕歎道:“元易子每一個人都有不通的際遇,這決定了他們有着不通的選擇。
”
“我有我的路要走,你有你的路要走,又何苦執着于在一起?
”
“你雖然年輕,但你已經足夠有閱曆,你難道看不透這些道理嗎?
”
周元笑了起來。
他看向自已的師父,緩緩道:“以前我也總勸自已看透一些事。
”
“如今變了。
”
“我不想看透那些東西,我隻想朝夕必争,直到這個世界成為我喜歡的模樣。
”
“什麼是人間正道?
”
“就是永遠心懷熱情,永遠熱愛美好。
”
“所謂看透,不過是期待這個世界靠别人變得更好罷了,我不願意逃避,我願意讓那個讓世界變得更好的人。
”
他向着東方,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棱角分明,目光堅毅。
素幽子看着他的臉,一陣恍惚。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她低下了頭,把起伏的心緒壓下去。
她不明白自已修道這麼多年,為什麼還有俗欲。
她以為她早就超脫了。
可是姐姐那句話,真是如刀劍一般鋒利:“李玉嫣,别把自已看得太高,你以為你沒有感情嗎?
不,你隻是沒怎麼見過男人罷了。
”
“所有女人都一樣,見到優秀的男人,總會忍不住興起愛慕之情。
”
“你以為你道心那一道坎怎麼來的?
因為你早就陷進去了。
”
“你那麼關愛徒弟,可曾在乎過葉青櫻的處境?
你偏愛周元,難道僅僅是因為師徒?
”
“有的人啊,什麼時侯淪陷都不知道。
”
素幽子猛然擡起頭來,冷聲道:“這一仗打完我就走!
回白雲觀!
”
周元疑惑地看向她:“不是還有一年?
”
素幽子道:“你太吵鬧,不适合我靜心修道,回白雲觀反而更好。
”
周元沉默了很久,才道:“弟子不會阻攔師父。
”
看着他略帶感慨失落的表情,素幽子有些心痛,張了張嘴,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