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慕楓從桌子上撿起一跟斷成兩截的毛線針,仔細看了看。
那跟斷針顯然是袁海晴的傑作。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縮起了腦袋,不敢擡眼看他。
她清晰地感覺到,那人的目光從她頭頂掃過,頭垂得更低了。
褚慕楓看了那個害羞的小姑娘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微笑,拿著毛線針轉身出了玻璃暖房。
他的前腳剛踏出去,袁海晴立刻滿血復活,撲上去騷顧夜的癢:“壞丫頭,誰說要給你二哥織圍巾了?
我要是學不會,織不出來,或者織得很醜,豈不是被你二哥笑話?
”
褚慕楓的腳步頓了頓,步履顯然變得遲緩起來。
月圓趕緊放下手中的毛線針,去搶救自家姑娘。
她攔在袁海晴的面前,低聲勸阻道:“袁姑娘,我們家姑娘重傷剛剛痊愈,可禁不起您這習武之人的折騰。
”
顧夜笑嘻嘻地從月圓背後伸出個腦袋,衝她擠擠眼睛,戲謔地道:“晴姐姐,你就是織成個漁網,我二哥也不會嫌棄的。
他要是敢嫌棄,成親後你就罰他跪搓衣闆。
”
褚慕楓的耳力,即使走出老遠,也能聽到兩個小姑娘的嬉鬧。
聽了妹妹的話,他腳在青石闆的邊沿上崴了一下,心中開始哀悼自己的膝蓋。
腦中浮現出自己脖子上纏著漁網出門,被皇城衛那群手下暗笑的場景,他忍不住抖了抖,心在纏漁網和跪搓闆之間的選擇中搖擺不定。
唉!
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妹,淨出餿主意,教拿劍的織什麽圍巾?
還罰跪搓闆……虧她想得出來!
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什麽時候又多了個跪媳婦?
他堂堂大丈夫,皇城衛的副統領,豈能做怕媳婦的妻管嚴?
他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生怕又聽到小妹說出什麽驚駭的話語來。
袁海晴扒拉開月圓,趴到顧夜臉上細細看了很久,發現她的氣色,比往常差了些,小臉在陽光的映照下,白得近乎透明。
袁海晴無視了她的調侃,關心地問道:“怎麽回事?
月圓口中的重傷是怎麽回事?
”
“沒啥?
就是在溫泉莊子的時候,遇到刺客,誤傷了我。
我的傷早就痊愈了,月圓就愛瞎緊張,搞得好像我跟易碎的玻璃似的。
”顧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已經無礙。
袁海晴和林若涵,把視線集中在她拍著的胸口,齊齊地皺起了眉頭。
林若涵略帶責怪地道:“傷在左胸?
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受傷的事,為什麽不告知我們?
還當不當我們是朋友了?
”
顧夜雲淡風輕地道:“不過是小傷,養個幾天就好了,不值當勞動姐妹們為我擔心。
放心吧,我本身就是醫術還不錯的大夫,醫仙師伯當時也在莊子上,能有多大事?
”
“還說不嚴重?
連醫仙他老人家都出動了……現在真沒事了?
不會又在瞞著我們吧?
”林若涵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胸口。
“哎呦喂!
林姐姐,你不要吃我豆腐……林姐姐,雖然你長得很美,而且人又溫柔。
不過,我對女孩子真心不感興趣……”顧夜嬉皮笑臉地捂著自己左胸,像旁邊躲了躲。
林若涵衝她飛了個軟軟的白眼,道:“你就貧吧!
傷在心口處,肯定挺兇險的。
前些日子,你二哥帶領的皇城衛,抓了不少亂黨,這其中是不是因為你的緣故?
”
“我哪有那麽大的影響力,能勞動皇城衛?
這不快過年了嗎?
前朝的餘孽在蠢蠢欲動,皇上親下的命令,要保證皇城的穩定,才會有這次大圍剿。
”
顧夜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企圖轉移兩位閨蜜的注意力:“告訴你們個機密消息,這京中查出的亂黨餘孽,居然有十數處窩點。
嘖嘖……真是沒想到啊!
”
林若涵可不是好糊弄的,她瞪圓了眼睛,逼視著顧夜:“你對自己的傷勢,總是避而不談,或者顧左右而言他。
你不用隱瞞了,你的傷勢肯定不輕。
”
顧夜嘿嘿乾笑幾聲,衝著她豎起了大拇指:“林姐姐,你怎麽這麽聰明。
好吧,我承認,當時的確挺兇險的,差點傷到了心臟。
要是換了別人手上,本姑娘在旁邊的話,這點傷絕對小菜一碟。
可是,月圓和花好,處理一般的傷口還行,心口處的傷,她們都束手無策。
醫仙師伯對這種外傷也不是很擅長,我自己又不能給自己手術,所以在床上躺得日子不短。
當時又連日下雪,晴姐姐和林姐姐你們又遠在京城。
我特地吩咐家人不告知你們的,免得冒雪奔波,路上出什麽岔子。
晴姐姐,林姐姐,你們別生我的氣。
哎呦呦,看到你們生氣,我的傷口有開始疼了!
”
林若涵被她逗樂了,本來闆著的俏臉,噗嗤一聲破了功。
她白了顧夜一眼,道:“還裝?
你傷的左胸,捂著右胸口做什麽?
”
顧夜見危機解除,齜牙咧嘴地胡說八道:“痛感是會傳染的。
現在從左邊傳道右邊去了!
不過,林姐姐不生我氣了,疼痛也就飛走了!
”
在暖房深處采摘蔬菜的褚慕樺,不知道現在是該出去呢,還是繼續呆在暖房裡呢?
暖房本就不算很大,三個小姑娘的對話,自然傳入他的耳中。
他聽後心中有些詫異,現在的小姑娘私下裡都這麽豪放嗎?
竟公然拿男女之間的事開玩笑……咳咳,好吧,他不得不承認,這種玩笑大多數都是出自他妹妹之口。
袁家妹妹,跟自家妹妹一樣,都屬於外放型的,聲音中透出大方爽朗的性子。
自家二弟襟懷坦白、浩然磊落,兩人的確挺配的。
另一個溫柔的聲音,宛若三月春風拂面而來,帶著濃濃的關懷,應該就是首輔家的姑娘吧?
聲如其人,她應該是個善良溫柔,卻又不懦弱盲從的姑娘吧?
聽著這聲音,褚慕樺竟然升起一絲,想要一窺其芳容的意思。
不過,他向來光明磊落,不會做出這等冒犯不妥之舉的。
暖房的門隻有一處,這時候出去的話,勢必要經過三個小姑娘的隔間……還是多摘些蔬菜——多吃點蔬菜還是不錯的!
袁海晴見顧夜和林若涵又開始織起了圍巾,其他的毛衣針,都被她禍禍光了,她百無聊賴地站起來,望著暖房內看了一眼,驚喜地道:“葉兒妹妹,你家這暖房真不錯。
兩旁的架子上養花,中間種蔬菜。
空間充分被利用起來了呢。
哇!
我看到一隻番茄紅了,能摘嗎?
”
“未來二嫂,你盡管當這兒是自己家,隨意!
”顧夜朝著裡面看了一眼,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笑道,“林姐姐,我種的甜瓜已經有熟的了,咱們去摘甜瓜吃吧?
”
袁海晴一聽有甜瓜吃,也顧不上羞憤“二嫂”的稱呼了。
她一把奪下林若涵手中的毛線針,往桌子上一扔,就把人往暖房裡面拖。
林若涵雖然很想留下來織圍巾,可是又怕因為爭搶而弄壞了她才剛剛織了兩寸長的圍巾,隻能松開手,任憑對方搶去。
她無奈地被好朋友拉著,往蔥綠茂盛,充滿生機的暖房中走去。
不過,她很快就被那些蒼翠的蔬菜吸引去了:“葉兒妹妹,你這些菜種得可真好,我瞧著比春夏季節的蔬菜,還要鮮嫩些呢!
”
顧夜心道:種蔬菜前,她在這一片撒了不少空間土,而且不少蔬菜瓜果的苗,都是在空間中育的,長不好才出鬼了呢!
“或許……是因為這些蔬菜,不用經歷風吹雨打,是嬌養著長大的,所以才格外青嫩吧?
再說了,這玻璃暖房多難得,它們要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再長得歪瓜裂棗的,對得起誰?
”顧夜歪理一大堆。
袁海晴已經快手快腳地摘了一個番茄,用帕子隨意擦了擦,就塞入口中。
清甜中帶著微酸的汁液,瞬間充盈了她的口腔,刺激著她的味蕾。
她滿足地歎了口氣,道:“如果不是玻璃暖房造價太高,我就纏著爹娘,在我們家也弄一個了!
”
“咱們還分什麽你我?
我家的,不就是你的嗎?
再說了,你現在在你家弄一個,今年頂多能種些生長期短的綠葉菜。
明年冬天,你家種再多的蔬菜,也跟你沒關系了……”顧夜彎腰拔掉菜地裡的一根小草,轉身衝她擠擠眼。
袁海晴又羞又氣,一跺腳道:“你要是再說,我可就翻臉了哦!
”
“不說了!
我閉嘴還不行嗎?
”顧夜做出投降的動作,把小嘴巴抿成一條線。
她擔心把未來二嫂給氣跑了,二哥要繼續打光棍了。
袁海晴心中松了口氣,她真應付不來小葉子的調侃。
一轉眸,她看到了最裡面蹲在地裡的人影,小聲地對顧夜道:“咦?
你家花匠的身材挺不錯的嘛!
我猜肯定是從軍隊裡下來的吧?
”
鎮國公府上,有不少護衛、仆從都是曾經跟褚老將軍和鎮國公征戰沙場的部下,有的年齡大了,沒有好的去處,便繼續跟著舊主子做了家將。
有的則是受了傷,不適合留在戰場上,而退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