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喜娘看著,心中不住地撇嘴:這鎮國公夫人,也太寵女兒了。
怕女兒受罪,就不怕女兒出醜嗎?
從公主府發嫁,到寧王府要半日的路程,萬一路上有個三急,不被別人笑話死?
顧夜可不管這麽多,先吃飽了再說。
這才上午呢,吉時定在未時初刻(下午一點六分),不吃點東西,她真的會餓暈的。
大不了,少喝點水什麽的,免得路上上廁所。
新郎官到公主府,大家都忙著攔人的時候,顧夜在眾人的目光中,坦然地去了趟淨房。
人有三急,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出發前,先做好準備工作……
淩絕塵文韜武略,一路過關斬將,很快來到了內院中。
顧夜對嫂子們、李秀兒這些女將小聲道:“堵住了,不給夠紅包,堅決不把人放進來!
”
房中的女客們,捂著嘴巴偷樂:聯合別人,硬攔著新郎的新娘,還第一次見呢。
顧夜躍躍欲試,如果不是她成親,她早就捋起袖管上了。
想從她手底下通過,不下足了血本不行!
當淩絕塵用紅包海戰術,通過了娘子軍們的考驗。
他來到顧夜面前,看著床上坐著的紅通通的小人兒,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真傻!
淩絕塵對顧夜道:“葉兒,我來接你了!
”說完,竟要上前去抱起新娘子,被喜娘攔了下來。
“新郎官別性急!
新娘子還要拜別父母呢!
”屋內響起了善意的哄笑聲。
顧夜在喜娘的攙扶下,向父母拜了三拜。
淩絕塵也跟著一同拜下去,並且給嶽父嶽母端茶敬水,感謝他們養育了這麽好的女兒。
君氏淚流滿面,她的寶兒,今天穿上的火紅的嫁衣,離開家門,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
這淚水是不舍的淚水,也是祝福的淚水。
女婿人不錯,待女兒又是一片真心,她沒什麽不放心的,就是舍不得……
女兒三朝回門後,他們就要返回炎國,從此天各一方,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什麽時候。
如果不是女兒認定了女婿,她真不舍得將女兒遠嫁……一切都為了女兒的幸福。
“以後,到了婆家,要敬愛夫君,敬重婆婆,孩子脾氣要收斂收斂。
什麽事兒都要跟你夫君商議,不可任性……”君氏說著說著,泣不成聲。
顧夜隔著蓋頭,聽到娘親哽咽的話語,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鎮國公眼眶熱熱的。
他強忍住淚水,對君氏道:“咱家閨女你還不了解,她什麽時候任性過?
女兒脾氣好著呢!
如果她們夫妻間有什麽矛盾,肯定是別人的錯!
”
得,這護短的優良傳統,發揮到了極緻。
他又不放心地對女婿道:“我就這麽一個寶貝閨女,平日裡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口裡怕化了,從來不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
今日,我把她交到你手上。
你要像我一樣,把她當閨女似的寵著……”
來給小神醫送嫁的賓客聽了,忍不住仰倒:人家閨女臨出門,都是叮囑為媳之道。
哪有教女婿怎麽疼愛他閨女的?
這樣寵著慣著的女兒,誰敢取?
不料,寧王卻鄭重其事地應承道:“嶽父大人請放心,小婿一定向您看齊,把媳婦放在心尖尖上,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的!
”
“你記住今天的話!
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把女兒接……”鎮國公的話沒說完,就被君氏掐了胳膊一下,咽了下去。
“吉時已到,請新娘上轎!
”喜娘怕新娘父親再說出什麽過分的話,趕忙拔高聲音道。
顧夜的六哥跟她關系最親密,爭取到了這次背妹妹上轎的權力。
看著一襲華麗嫁衣的妹妹,他不舍地扭開頭,在她面前蹲下,低聲道:“妹妹,我送你出嫁……”
因為路途遙遠,八人擡的大轎子走了兩條街,就換成了馬車。
新郎官騎在高頭大馬上,亦步亦趨地跟在馬車的旁邊。
一路上噓寒問暖,一會兒問新娘餓不餓,一會兒問渴不渴,甚至低聲問她需不需要上廁所……
陪著自家姑娘坐在馬車中的月圓,抿嘴笑個不停:“姑娘,姑爺的心可真細,什麽都替您考慮好了。
你們肯定會幸福的!
”
良辰點點頭,深以為然:“像王爺這麽會疼媳婦的,滿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在夫人身邊的時候,奴婢以為國公大人,很會疼人的了。
沒想到被王爺輕松比下去了呢!
”
顧夜捧著蘋果,軟軟地靠在抱枕上。
盡管娘親告誡她說,坐定後臀部不可隨意移動,是平安穩當之意。
可這一路要近兩個時辰的車程呢,要是總挺直了腰闆坐著,她的腰要不要了?
顧夜在馬車中,該吃吃,該喝喝。
馬車夠大,後面隔開了,裡面放著恭桶,就是上廁所也不必下車。
唯一讓她不爽的是,蓋頭不能摘掉,蒙在眼前悶死人!
顧夜這一路,就跟出遊似的,還靠著枕頭小睡了一會兒。
到了京城外,換乘轎子,吹吹打打地朝著寧王府而去。
老管家到門口看了好幾次了,聽到嗩呐的聲音,他伸長了脖子,認出馬上自家少主子,趕緊對兒子淩超道:“來了!
來了!
趕緊把鞭炮點了!
禮樂吹奏起來!
”
轎子停下來,淩絕塵並沒有接大鵬遞過來的弓箭,“射轎門”有下馬威之意,寵妻還來不及的寧王大人,怎麽舍得讓新娘子受委屈呢?
他用手輕輕叩響了轎門,對立面柔聲道:“葉兒,我們下轎了!
”
月圓飛快地給姑娘整理了身上的衣服,用手摩平上面的折痕。
轎子裡伸出的纖纖玉手,搭在了新郎的大掌上。
新郎輕輕一用勁兒,抱起了新娘,跨過火盆,越過馬鞍,順著紅毯往府裡走去。
來慶賀的一群小年輕們,嗷嗷叫著跟在身後起著哄。
新娘子從娘家出來,到拜堂的正堂這段時間,腳是不能沾地的。
上轎前是新娘的兄弟背著,下轎應該是喜娘的活兒,現在被新郎給搶了。
寧王對小神醫是有多稀罕哪!
淩老將軍喜氣洋洋,臉上的褶子一整天就沒撫平過。
他高興哪!
孫子終於娶妻了!
這臭小子,從小就不省心,熬到二十七八歲,才把媳婦娶進門。
跟他一般大的,兒子都參加童生試了。
前面這十幾年,孫兒清心寡欲,八面不動,差點沒把他給急死,就怕孫子誰都看不上,獨身一輩子。
淩家三代單傳,可不能到他這一輩絕了血脈啊!
幸好這臭小子,自己給自己選了一門小媳婦。
原來,他這孫子不是不動凡心,是眼光太高,一般的閨秀入不得他的眼啊!
這個孫媳婦哪兒都好,就是年紀小一點。
拖到現在,終於把親事給辦了!
淩老爺子仿佛看到了白胖胖、軟萌萌的重孫子,在向他招手呢……
容和長公主穿得很正式,端坐在父母的席位上。
看到兒子高大的身影,抱著他的小媳婦從外面大步走來,她的眼睛漸漸模糊:駙馬,你在天上看到了嗎?
咱們的兒子娶媳婦了。
她有兒媳婦了!
在讚禮者的聲音中,三跪九叩首後,隨著一聲“送入洞房”, 新郎牽著新娘走進了為他們準備的洞房之中。
容和長公主轉過身去,用帕子蘸了蘸眼角,低聲笑罵了一句:“這臭小子!
”
堂下眾賓客也都看到了。
寧王在拜堂時,每次都故意比新娘遲那麽一瞬。
因為拜堂有搶在前頭跪拜的習俗。
誰跪在前面,以後就可管住後者。
寧王這是有多疼媳婦,心甘情願地被她管著!
在往聽劍軒而去的路上,前面兩個小丫鬟捧著龍鳳花燭,寧王執彩球綢帶,引著顧夜前行,不時叮囑她注意腳下。
兩人腳踏著麻袋行走,前面走著,喜娘拿過後面的遞傳於前接鋪在道兒上,寓意“傳宗接代”。
到了洞房,喜娘提醒兩人按男左女右坐床沿上,一名福壽雙全的婦人,將一杆秤送到寧王的面前。
淩絕塵接過,挑開了顧夜頭上的紅蓋頭。
紅燭映照,粉面嬌羞,四目相對,竟不舍移開。
屋內的婦人姑娘們,紛紛露出善意的笑容。
吃了口半生的餃子,回答了“生的”,兩人又喝了交杯酒。
淩絕塵放下杯子,對月圓道:“一會兒給王妃換身輕便的衣裳,摘去鳳冠。
累了一天,好好休息休息。
”
又對顧夜道:“我讓顏嬸準備了你喜歡的幾樣小菜和點心,你先吃著。
我去去就回!
從現在起,這兒就是你的家了。
你是府裡的主母,不必拘著自己!
”
顧夜看看屋內的陳設,雖然家具什麽的都換成了新的,擺放的位置,還是和她前年住的一樣,絲毫感覺不到陌生感。
隻是……這屋裡的年輕媳婦和姑娘,雖然有的看著眼熟,她卻一個也不認得。
她最不擅長記人和應酬了。
淩絕塵出去的時候,看了其中一位婦人一眼。
那年輕婦人笑著道:“好了,新娘子你們又不是不認得。
看了看了,都隨我宴飲去吧。
聽說,今日的洗面,是請了慶豐樓的大廚。
也就寧王府有這麽大的臉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