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林諾,拜見師父!
”林諾趕緊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給顧夜磕了三個頭。
顧夜不好意思地額頭,上前彎腰將他扶起來,笑道:“我先讓人把你在外院安置下來。
我剛到京城,有些計劃也隻是剛剛萌芽。
你先在府上住著,需要什麽藥材,就去濟民堂取,記我帳上。
有什麽疑問,最好都整理起來,等我有空的時候給你解答。
呃……還有什麽問題嗎?
”
“……”林諾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不知該不該提這個要求。
可是,他實在做不到自己在高門大戶中享福,任母親窩在破窩棚裡吃苦。
月圓見狀忙道:“你有什麽要求,直接向姑娘提。
我們姑娘心善,能幫你的,決不會袖手旁觀。
”
“那個……弟子從小跟母親相依為命。
母親近兩年身子不好,這次來京,弟子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家鄉,便將她也帶來了,安置在南城。
弟子……”林諾話說了半截,後面實在不好意思開口了。
哪有給人當藥童,還帶著母親的 ?
顧夜想了想道:“這樣吧,我爺爺在附近有個閑置的院子。
你帶著母親先住那兒。
月圓,你領著林諾去顧宅認認門兒,跟福伯福嬸兒交代一下。
”
“多謝師父!
”林諾知道再多的言語,也表達不出對顧姑娘的感激,他會深深地記在心中,用自己的行動去回報。
月圓租了一輛馬車,陪著林諾去城南接母親。
為了這次大藥會,林母幾乎變賣了所有家產,一路省吃儉用來到京城。
林諾三級藥師的身份,是可以免費在藥師驛館住通鋪的。
驛館也提供藥師家人的招待,不過每日要收五文錢的房錢。
林母心疼錢,便自己出去找住的地方。
她在城南的窩棚區,找到了一處能遮風擋雨的棚子,十天才五個大錢兒。
為了不坐吃山空,她還找到一份漿洗衣裳的活兒,每天要步行來回兩個時辰。
這些,她都是瞞著兒子的!
林諾在窩棚區最破敗的地方跳下馬車,向月圓道了聲“稍等”,便彎腰穿過一個個窩棚,尋到了母親棲身的棚子。
棚子裡空無一人,向旁邊的一位老婆婆打聽後,才得知母親每日都要去幫人做活兒,一去就是一整天。
經常回來後,累得倒頭就睡,連水都顧不得喝一口。
林諾拳頭攥得緊緊的,強忍住眼中的淚水。
他真是不孝,為了追求製藥上的更進一步,他隻顧埋頭練習,而忽略了家裡的經濟情況。
母親身子不好,還一直拖著病體維持這家中的生計,想方設法地支持他的理想。
換了別家的孩子,到他這個年紀,早就扛起家庭的重任了!
他太自私了……
問明了母親的去向,他重新鑽出了窩棚。
月圓立在馬車旁,顯得跟周圍的人事物格格不入。
她的周圍,遠遠地圍著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和衣衫襤褸的孩子們。
他們羨慕地看著她身邊的馬車,和她身上的衣服。
一個年邁的老婦人,牽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壯起膽子湊過來,誠惶誠恐地問了句:“小姐,您買丫鬟嗎?
我的小孫女很懂事也很能乾,隻要五百個大錢!
”
月圓緩緩地搖頭道:“我也隻是一個丫鬟,做不得主。
實在抱歉!
”
林諾出來後,一個老者拉住了他,小聲地道:“小藥師,你這是發達了?
竟然坐上了馬車,使喚起丫鬟來。
嘖嘖,瞧那丫鬟身上的衣服,細棉布的料子,還繡著花兒,頭上的銀釵得值好幾兩銀子吧?
那氣度,瞧著不像是丫鬟,說是有錢人家的小姐,都有人信!
”
林諾苦笑著道:“老伯,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不過是找了個活兒,主家心善,派這位丫鬟姐姐來幫忙取些東西。
”
“那也很好啊!
瞧那丫鬟的打扮和氣色,就知道你那主家對下人很好,小藥師你有福了。
”老者羨慕不已。
“老伯,我趕著去接我娘,告辭了!
”林諾已經把母親留在窩棚裡的行李都打包帶了出來,準備接了母親直接去西城顧家的宅子。
正在主家幫忙漿洗衣裳的林母,聽到小丫頭傳話說她兒子來找她,以為出了什麽事兒,趕緊擦了擦手小跑著出去。
林諾看著瘦小的母親,兩鬢已經染上霜色,眼睛因為長期做針線,看人的時候隻有眯起來才能看清楚。
他的鼻子一酸,迎上去哽咽地道:“娘,我找到主家了。
主家心善,允許帶家眷。
我是特地來接你的!
”
林母聽了愣住了,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耗費了多年心力的製藥呢?
就這麽荒廢了?
你不是說,今年你有希望考上中級藥師的嗎?
放棄了實在太可惜了!
你別擔心錢的問題,娘會想辦法的,娘不希望你現在放棄,將來又後悔!
”
“娘,我沒有放棄學製藥。
我的主家是一位很厲害的藥師,我在他身邊做藥童,不但管吃管住,還能學到更精妙的製藥術。
哦,對了,練習製藥的藥材,也是免費提供的!
”林諾攙著母親的胳膊,扶她走向馬車。
他們身後,一個滿臉橫肉的婆子,扯著嗓子兇悍地吼著:“林婆子,你再磨蹭,今天的工錢可就一個子兒都拿不到了!
整天磨磨唧唧,乾活磨磨蹭蹭,當初就不該找你!
”
林諾擰著眉,冷冷地瞪著她道:“工錢我們不要了,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你看誰好用,找誰去!
”
林母還有些不舍今日的工錢,她洗了半日衣裳,能拿兩三個銅闆呢!
不過,兒子在身邊,她要顧及到他的感受,便什麽都沒說,順從地跟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疾馳,半個時辰後,到了城西顧家的宅子。
顧家的宅子是禦賜的,雖然不算很大,但也差不到哪兒去。
三進的院子,廂房東西各五間,院子挺開闊。
宅子沒有主子住,隻留了福伯和福嬸兒看守門戶,打理院子。
福伯是顧蕭手下的兵,腿受過傷,走起路來一點一點的。
不過,他身手還不錯,打跑過翻牆進來的毛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