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著的紗窗上映著青竹婆娑的樹影,窗下一盆精緻的蘭草已然盛放,被透進的點點陽光映出高潔的玉色。
靠著牆壁的多寶閣上,除了幾個繪了蘭草的畫盤外,其餘皆是盛開的蘭花。
顧夜收回了視線,心中默然:母親真是喜歡蘭草呢!
她起身來到窗邊,圍著那株瓊蘭左看右看,目中流露出珍愛的喜悅。
眼睛時刻不離女兒的國公夫人見狀,抿嘴一笑,柔聲道:“寶兒也喜歡瓊蘭?
”
“喜歡呢!
瓊蘭秀雅端莊,姿態柔美,卻不媚凡俗。
我就喜歡它高潔的性情呢!
可是,瓊蘭太珍貴,可遇而不可得,長這麽大,我也隻是在別人那兒匆匆瞥了一眼。
沒想到母親這兒竟有一盆。
”顧夜輕輕撫著瓊蘭的葉片,亮晶晶的眼睛舍不得從花上移開。
褚慕杉湊過去,笑呵呵地道:“小妹,你跟母親果然不愧是母女,喜好都一樣。
母親愛蘭,最愛的還是這瓊蘭呢!
”
國公夫人微微一笑,道:“寶兒喜歡,娘讓人幫你搬明珠閣去。
”
“明珠閣,是距離這裡最近的一個院子。
裡面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樣擺件兒,都是母親親手為你挑的。
明珠閣的名字,取自‘掌上明珠’之意。
小妹,你是我們全家捧在手心的明珠。
”褚慕杉湊到顧夜耳邊小聲地道。
“好了,別跟你妹妹說悄悄話了。
先帶你妹子到明珠閣休息片刻,一會兒等你們三哥、四哥和五哥回來,一家人吃頓團圓飯。
小六,記得把瓊蘭帶上。
”女兒的回歸,病弱的君氏精神比往日好了許多。
不過,情緒上的大起大落,讓她更容易疲憊。
送張院正出門轉回來的鎮國公,見夫人明明目中露出疲色,卻仍然強撐著拉女兒說話,忙溫言勸她多休息,養好了身體才能更好的陪女兒。
要是病倒了,女兒該多擔心哪!
被國公爺“掃地出門”的眾人,移步往明珠閣而去。
顧夜抿嘴笑道:“父親對母親可真好!
”
“可不是嘛!
我們六個兒子,都得靠邊站!
”褚小六活潑潑地道,“不過,妹妹回來了。
父親緊張的人中,又多了一個!
”
明珠閣跟正院幾乎隻一牆之隔,踏入一個紫薇掩映的寶瓶門,一條通幽的小徑呈現在面前。
即便已然入秋,小徑兩邊依然繁花明豔,繽紛明麗。
一條精緻的抄手遊廊,貫穿了整個院子,遊廊的一邊花木繁而不亂,株株所植皆有奧妙之處,搭配成景。
另一邊一泓碧水環繞,秋水微漾,水邊假山崢嶸,海棠吐蕊,秋菊盛綻,玉桂飄香。
水上一條玉橋,在閃爍的粼粼波光中,通往池中一座秀雅的亭子……
院中每一株花木,廊上每一幅彩繪,池邊每一處景緻,園內每一座樓榭,無不凝聚著一位母親,對女兒濃濃的母愛。
顧夜緩緩地走在小徑上,眼眶中充滿了溫熱的液體。
走在眾人後面的君淼兒,快把帕子撕爛了。
她來鎮國公府上快三年了,連明珠閣的門都沒進過。
每次走到門前,就被看門的婆子婉言勸回了。
她在姑母面前小意討好,曾委婉地提過,想住得離姑母近些。
姑母卻假裝聽不懂,根本不提明珠閣的事兒。
就連丁芳兒那個貝西貨,姑母為了安表哥們的心,也隻是留她住碧紗櫥。
姑母身體好的時候,經常獨自一人流連明珠閣,從來不讓她們陪伴。
在姑母的心中,這座明珠閣隻有她真正的女兒有資格住!
恐怕,哪怕表妹一輩子找不回來,姑母也不會讓任何人取代她的位置吧?
她在姑母面前俯首帖耳,精心侍候,隻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君淼兒恨得牙癢癢。
她看向褚小六手中搬著的瓊蘭,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難道……這個精通藥理的表妹,察覺到了什麽?
這丫頭,看來來不像好糊弄的樣子,以後自己要多提防些了!
顧夜一行人,剛在院子裡的小花廳裡坐下,安頓好夫人的鎮國公,就匆匆地趕過來。
滿意地看著下人們奉上府裡最好的香茗,還有他特地吩咐小廚房做的美味點心,鎮國公覺得夫人眼光就是好,選的這些丫鬟婆子很有眼力勁兒嘛!
明珠閣首次有主子進駐,但凡有點眼力勁兒的,也不敢怠慢。
更何況府裡誰不知道,國公和夫人,盼星星盼月亮,才把姑娘給盼回來,能夠給姑娘當差,那是多麽大的榮耀,這麽好的差事別人想都不敢想,落在她們頭上,哪敢有一絲絲的慢待?
“閨女,你看看,有什麽不合意的,盡管提出來。
今後這就是你的閨閣,住得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鎮國公不錯眼地盯著女兒看。
他褚步凡的閨女就是不凡,瞧這五官多精緻漂亮?
瞧這氣度多大方灑脫?
瞧這……
“爹,你要吃這玫瑰酥嗎?
”鎮國公府上負責點心的,可是宮裡出來的禦用點心師,一手做玫瑰酥的手藝無人能及。
顧夜津津有味地啃著點心,見國公爺不錯眼地盯著她,忙把手中啃了一半的點心,勻給他吃。
鎮國公被這一聲“爹”,叫得渾身舒泰,就跟三伏天喝了一杯冰飲似的。
他喜得不知道該怎麽好了,搓著手,嘿嘿直樂:“還是我閨女有孝心。
爹不愛吃甜食,你吃吧!
慢點兒吃,廚房還有呢!
”
“那……我給您倒杯茶吧!
”顧夜把半塊玫瑰酥叼在嘴上,從茶壺中倒了被香茗,送到鎮國公的手上。
這個被君淼兒嫌棄粗魯無狀的動作,看在鎮國公的眼中,是多麽的率真可愛。
他閨女,在他眼中真是哪兒都好。
鎮國公捧著茶水,顧不得熱,湊上去大大地喝了一口:這是閨女親手給他倒的茶水。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喝閨女給他倒的茶水!
一股滿足感,填補了他空了一塊的心房。
女兒回來了,一切都圓滿了!
“爹,”顧夜啃完玫瑰酥,胳膊拄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看著鎮國公,不客氣地提了個要求,“我想把院中東邊的廂房隔出來,作為製藥房和儲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