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雪小了下來。
稀稀疏疏的雪片,從灰蒙蒙的天空中悠然地飄落下來,仿佛一隻隻潔白的小精靈,在空中舞蹈。
風,也收起了它的暴脾氣,變得溫文爾雅起來。
少了風雪的阻撓,采購糧食的隊伍,行進起來順利許多。
不過,每個人背上幾十上百斤的重量,也不是鬧著玩兒的,速度比來時慢了許多。
幸好,青山村派出了接應的隊伍,下午未時,兩支隊伍相遇。
裝滿的筐轉移到接應隊伍的背上,購糧隊伍疲憊的臉上,掛上了笑容。
直到深夜時分,隊伍才回到村子。
糧食都送到了村長家,大家夥兒各自回家休息。
顧蕭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上半山腰,發現自家的院門是打開的,孫女的房間裡傳出溫暖的燈光。
顧蕭的心中湧上一股暖意,無論他走多遠,走多久,家中總有親人在守候。
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八嬸兒,你別急!
我先給小東物理降溫……”房間內傳出孫女脆生生的聲音,“顏嬸,廚房竈上有熱水,你去幫我打一盆過來。
”
顏秋桐掀了簾子出來,看到站在院子裡的顧蕭,驚訝地道:“五爺,您回來了!
怎麽在院子裡站著?
快屋裡暖和一下,竈上我們姑娘給你熱著飯呢!
”
顧蕭頷首道:“這麽晚了,葉兒還沒休息啊?
”
“姑娘一直在掛念著您,非要等到您回來才肯去睡!
”顏秋桐笑道,“這下,我們姑娘終於能安心睡下了!
”
孫女是個孝順的,不枉他那麽疼她。
顧蕭指了指西間,問道:“葉兒剛剛在跟誰說話?
”這麽晚了,來他家找葉兒,不是來求醫就是來求藥的。
“顧族長的小孫子病了,他娘抱著他來求醫。
那孩子燒得可厲害了……對了,姑娘讓我打些溫開水,給孩子擦身子降溫。
”顏秋桐匆匆地走進廚房,打了一盆水出來。
做大夫也不容易,孫女大半夜的還要接診,多累啊!
顧蕭有些懷疑,讓孫女學醫是不是正確。
不過,孫女好像樂在其中。
顧茗聽到動靜,揉著眼睛從屋裡出來。
顧蕭虎目一瞪,冷哼一聲道:“你倒是睡得挺舒服!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現在還沒睡呢?
”
“爺爺,你回來啦!
怎站院子裡挨凍啊,快進屋暖和暖和,我去給你端飯菜!
”顧茗見爺爺回來了,一顆心放了下來,不顧爺爺耷拉著臉,把他拉進屋子,給他打了一盆熱水洗臉燙腳,端來熱乎乎的飯菜。
顧蕭見屋裡被子折得整整齊齊,可見孫子一直在等他沒睡呢,他的臉色才稍微好一些。
“你妹妹身子還沒養好,不該讓她這麽熬著!
這幾天來求醫的人多不多?
別把我寶貝孫女累著。
”顧蕭盤腿坐在熱熱的炕上,一口小酒一口菜美滋滋地吃著喝著。
顧茗給爺爺倒了一杯藥酒,答道:“不多,隻今天晚上八嬸抱著小東來看病……”
他話音剛落,顧夜從外面進來,叫了一聲“爺爺”,又轉身出去了。
顧蕭爺孫倆有些奇怪地對視一眼,顧茗跳下熱炕:“爺爺,我去看看妹妹搞什麽麼蛾子!
”
顧茗進了妹妹的房間,裡屋妹妹的聲音傳出來:“八嬸,鎮上的濟民堂,出了一種專門給五歲以下孩子吃的藥,口感甜甜的,藥效也好。
我讓爺爺從鎮上捎了一些。
正好有能治小東病的藥!
”
小東的病是吃了生冷的東西,造成的急性腸胃炎,腹瀉、嘔吐,伴隨著高燒,精神萎靡不振。
“葉兒,你說這藥好,肯定是不錯的。
不過……嬸兒聽說山外有的好藥,都要一百多兩銀子……這孩子吃的藥,要是也這麽貴的話,咱們可吃不起!
”八嬸圓圓的臉上,掛著一絲忐忑和尷尬。
誰不想給孩子用最好的藥?
可也得根據自家的情況量力而行啊!
顧夜從瓷瓶中,取了兩杓退燒藥,用溫開水融化,口中笑道:“一百多兩銀子的藥,別說你用不起,我也買不起啊!
嬸兒,你放心吧!
這藥,一日服三次,一次一到兩杓,連服三天,隻要一百二十文!
鎮上都是這個價格!
!
”
用溫水擦過身子的顧小東,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他靠在娘親的懷中,看著小葉姐姐手中的藥碗,輕輕問了句:“真的不苦嗎?
”
“小葉姐姐從來不騙人,不信,你嘗一口。
”顧夜把藥碗送到小東的嘴邊。
小家夥乖巧地伸脖子喝了一口,咂吧咂吧嘴,露出甜甜的微笑:“酸溜溜甜咪咪的。
娘,真的不苦!
”說完,一口氣把藥全喝光了。
顧夜又給他衝了一杓治療腸炎的衝劑,小家夥很配合的喝了,就連碗上剩了一點點末,都讓小葉姐姐又加了點開水涮了涮,也喝了下去。
“真乖!
”顧夜誇讚地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臉,一邊裁油紙,一邊對八嬸道,“這幾天別給小家夥吃油膩的,明天隻給他吃熬得粘稠的米粥,後天可以吃點軟軟的面條或者疙瘩湯。
”
她把退燒藥包了三個紙包,腸胃藥包了九小包,叮囑八嬸:“這粉紅色的藥粉,是退燒的,明天早中晚各吃一包。
這白色的藥粉,連著吃三天,也是早中晚各一包。
”
濟民堂不讓人買藥回去服用,是怕有人借機屯藥炒高價。
青山村裡的大多數村民,雖然日子過得窮些,對孩子還是比較疼愛的。
絕對不會出現,借著孩子生病,把藥買回去倒賣的現象。
尤其是八嬸前面生了幾個孩子都夭折了,把小東當做眼珠子一樣疼愛,更不會有那種顧慮。
這也是顧夜讓八嬸把藥拿回去給孩子服用的原因。
顧夜留在手中的藥,都是加了紅蓮花瓣上的露水的,藥效發揮得更快了。
沒多久,小家夥的燒就退了,肚子也不怎麽疼了。
八嬸付了一百二十文藥錢,抱著熟睡的兒子,口裡感謝的話說了一籮筐。
送走了八嬸,顧夜打了個哈欠,看到哥哥在院子裡衝她直笑。
顧夜白了他一眼,道:“這麽晚了不睡覺,在這傻笑什麽的?
”
“說謊的孩子,鼻子會變長的哦!
”小木偶的故事還是顧茗從妹妹那聽來的,他笑著伸手去捏妹妹的鼻子。
顧夜拍掉他的手,衝他說了句“幼稚”,進了爺爺的屋,甜甜地喊了句:“爺爺,路上還順利吧?
我做的藥酒怎麽樣?
”
“順利,藥酒不錯!
就是太少了,喝不過癮!
!
”顧蕭晃了晃癟癟的酒袋。
顧茗爬上炕,趴在哥哥的被子上,懶洋洋地道:“藥酒有保健的作用,本來就不能多喝。
爺爺要是喜歡喝酒的話,下次到鎮上買些高粱酒,我給你蒸一些燒酒出來!
”
這世界的酒,大多是糧食釀造出來的低度酒。
蒸餾過的燒酒數量極少,且價格超貴。
顧蕭曾經喝過的禦供“十裡香”就是燒酒的一種。
不過,度數隻在四十度左右,比起顧夜做藥酒的六十度烈酒,還是差點兒。
“你會蒸燒酒?
”顧蕭睜大了眼睛。
他不認為自己孫女能無師自通學會製燒酒,但這時代的手藝人都代代相傳,孫女到底是從哪兒偷學來的?
顧夜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掩飾一瞬間的慌亂。
這種情況下,她隻能把鍋往師父頭上甩:“我師父救了炎國一位有名的釀酒師,那人就用自己最珍貴的燒酒方子相贈。
我師父認為喝酒容易麻痹大腦和雙手,是製藥師的大忌。
所以就傳給了我……”
一個謊言,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圓,真累啊!
顧夜摸摸自己的鼻子,還好,沒變長。
“難怪,你做藥酒的酒那麽夠勁兒,原來是炎國傳來的方子!
”顧蕭在軍中的時候,聽同袍說過,炎國招待屬國的烈酒,勁兒非常大,有的屬國代表隻喝一杯就倒了,特丟人!
要真跟孫女製藥酒的酒一個品質,他估計喝不幾杯,也會醉倒的!
“爺爺,你說我們在衍城弄個釀酒作坊,專門蒸燒酒賣給有錢人,怎麽樣?
”顧夜這個小財迷,眼睛在燭光中閃著亮亮的光芒。
顧蕭擰了擰眉,心中有些不舒服。
好不容易有個貼心的孫女,卻冒出個藥聖跟他搶。
偏偏藥聖留了那麽多好東西給他孫女,把他這個當爺爺的襯托成了渣渣。
整個東靈國會蒸燒酒手藝的,隻那麽一兩家,根本供不應求。
尤其是北地,燒酒市場更大。
他可以想象,蒸酒作坊一旦建成,絕對是下金蛋的雞,帶來滾滾財源。
而這些錢財,卻都是孫女的師父給她帶來的。
一想到這個,顧蕭的心就酸澀不已。
“你師父的方子,你拿去賺錢,合適嗎?
”顧蕭酸溜溜地道。
顧夜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有什麽不合適的?
我師父把方子給了我,意思還不明顯嗎?
”
“是啊!
你師父對你真好,把我這個當爺爺的都比下去了。
呶,這個是焱貂的毛衣裳,輕薄柔軟,保暖效果特好,估計整個東靈國都找不到第二套來!
”顧蕭把一個包袱塞給孫女,語氣中的酸意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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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感冒鼻塞瀕臨窒息,求人工呼……咳咳,求快速緩解鼻塞的方法。
作者君感冒快點好吧,存稿君為伊越來越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