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方式，會随着熟悉程度變化而變化。

　　趙原未曾想過與周廣臣熟悉之後，老頭特别能聊，是個不折不扣的話痨。

　　差不多一個小時，周廣臣才意猶未盡地挂斷電話。

　　趙原剛準備扔掉手機，鈴聲恰好響起。

　　接通電話，裡面傳來陳帥無奈的聲音。

　　“你終于接電話了。
”

　　趙原輕拍腦門，想起今天是請客的日子。

　　他滿是歉意地說，“不好意思，你們都到了嗎？
”

　　“都到了，等着你點菜呢！
”

　　客人都到了，主人還沒出現，這事兒辦得也太忒不靠譜。

　　幸好都是同學，了解趙原的性格，不是故意使然。

　　趙原平時太忙，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生活上也就不拘小節。

　　同學們自然不會計較細枝末節。

　　如果宴請身份尊貴的客人，那可就鬧大笑話了。

　　趙原一邊脫掉白服，一邊緻歉：“你們先點菜！
我十分鐘之内趕過來！
”

　　九分五十九秒後……

　　趙原推開包廂的門，陳帥笑着站身，不管趙原的推脫，将他按在正對門的主位上。

　　“大家都是同學，沒必要那麼講究！
”趙原哭笑不得。

　　陳帥耐心解釋，“這個位置又叫做付款位，今天除了你，沒人敢坐。
”

　　趙原無奈坐下，感歎陳帥太花裡胡哨。

　　粗粗地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肚子不争氣地咕咕直叫。

　　紅亮的梭子蟹沾了面粉炸得酥脆，白色的蟹肉和金黃的蟹膏，之間點綴着翠綠的西蘭花，裝了滿滿一大盆。

　　金色的燒雞香氣四溢，在燈光下亮晶晶的，油脂布滿焦脆的皮包裹着鮮嫩的肉，惹人垂涎。

　　紅白的蟹鉗躺在秘制醋汁裡，白色的蒜蓉和紅色的碎椒零碎地灑在上面，讓食欲倍增。

　　正中間的是一個鴛鴦鍋，旁邊擺滿了牛羊肉卷還有蔬菜拼盤。

　　趙原餓壞了，“放開吃吧，不用跟我客氣。
”

　　其餘五人見“今日份冤大頭”吃得很豪邁，也就沒有拘束了。

　　第二次吃飯，六人的關系熟稔許多。

　　除了陳帥和柳莎之外，還有三人，分别是張康年，苗語和邢東。

　　張康年在普通内科實習，苗語在婦産科實習，邢東在肝膽胰内科實習。

　　能拿到天華醫院實習資格，三人在大學時期均是各自專業的佼佼者。

　　飯桌上的話題自然離不開趙原今天的示範手術。

　　因為趙原是示範者之一，他們也感到與有榮焉。

　　趙原側耳聽他們聊天，偶爾笑笑，絕不多嘴，專注對付美食。

　　“我聽說咱們科室的曹醫生被西南第一醫院的人挖牆角了。
工資翻倍，職稱升一級。
”

　　“我們科室也有人被挖了，沒辦法，誰讓他們給的待遇，沒人能拒絕。
”

　　“趙原，你有沒有被挖啊？
”

　　“沒有！
我還沒畢業。
”

　　趙原選擇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果然，五人的表情舒緩不少。

　　不過，每個人的内心想法不一樣。

　　比如陳帥覺得趙原不會去西南第一醫院，他以後可以繼續打着趙原同學的名字，在急診外科練級。

　　比如柳莎希望和趙原能與自己一起在天華醫院，有他作為參照和榜樣，可以激發自己的戰鬥力。

　　又比如張康年覺得和趙原的差距不會越來越大，否則，以後坐在桌上吃飯都覺得低人一等了。

　　飯局過半，陳帥提議，“咱們約好吧，每個月至少聚一次餐，輪流作東。
”

　　柳莎率先舉手，“我同意！
上次聚餐，嚴格意義上也是趙原請客，他要輪空兩次。
下次我來做東。
”

　　陳帥忍不住笑出聲，“你請和他請，不都一樣嗎？
”

　　柳莎闆着俏臉，反問：“怎麼一樣了？
”

　　陳帥佯作不解，“你們不是一家人嗎？
誰請都行。
”

　　趙原擡頭看了一眼陳帥，放下筷子，指關節叩了叩桌子，“陳帥，其他事情可以開玩笑，事關柳莎的名譽，可不能瞎胡說。
我和柳莎之間清清白白。
”

　　柳莎偷瞄趙原一眼，心情挺複雜。

　　現在醫院内部都在傳自己是趙原的女朋友。

　　但趙原和她的接觸并不多。

　　雖然是以訛傳訛的謠言，但因為與趙原多了一層朦胧的關系，她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不再感覺孤單。

　　至于趙原迫不及待地劃清關系。

　　盡管知道是在為自己考慮，依然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陳帥見趙原不高興，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對不起！
我隻是想活躍一下氣氛。
”

　　陳帥也是純屬好心，同學相處久了的确更容易變成情侶。

　　苗語和邢東兩人的關系就比較特别。
隻是礙于某些原因，沒有捅破窗戶紙。

　　陳帥看是否能撮合一下趙原和柳莎的關系，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不過，陳帥擅長消化不良情緒。

　　他們都是實習生，前程未蔔，要考慮并不久遠的問題。

　　還有半年他們就将踏入社會，工作地點大概率不在一個城市，太早确定情侶關系，面對各奔東西的現實必須分手，反而會更痛苦。

　　用餐結束，趙原掃碼付費。

　　剛出門，一聲驚雷，雨點砸下。

　　六人隻帶了三把傘。

　　趙原和柳莎自然而然地站在同一把傘下。

　　柳莎上身穿着白色的緊身體恤，下身穿着一條緊繃的牛仔褲。

　　緊身的款式很自然地将身材曲線完美勾勒出來，顯得活力十足。

　　趙原撐着傘，柳莎見趙原的半隻胳膊露在雨傘的外面，便将身體蜷縮，緊緊地挨着趙原的胸口。

　　雨水砸在地上，水花飛濺，鞋面很快變色，褲腳全濕了。

　　趙原看似全神貫注地朝前走，注意力卻轉移到了胸膛。

　　柳莎的後背不時會輕微地接觸到自己。

　　雖然有濕薄的衣衫隔着彼此，但每次觸碰，宛如靈魂深處敲了一次響鈴。

　　趙原有意讓開身位，柳莎似乎有所察覺，用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雨挺大，傘有點小。
咱倆擠擠呗，别淋濕了。
”

　　趙原見柳莎如此大方，也就表現得大度一些，将左側身體撤後，左臂繞過柳莎，從後面望去像是摟住了柳莎，如此一來，傘可以更大程度地擋住雨水。

　　柳莎有些緊張地擡頭，恰好遇到趙原淡定的目光，不知為何心慌意亂，連忙又低下頭，臉頰悄然飛起一抹紅暈。

　　趙原佯作鎮定，實則也是心如鹿撞。

　　雨勢太大，将柳莎的衣衫打濕。
薄薄的布料貼在嬌嫩的肌膚上，使得她嬌俏妩媚。

　　突然趙原覺得口袋一沉，他下意識地掃去。

　　柳莎從包裡取出兩塊巧克力塞給他，“你經常要做手術，吃飯不規律，特别餓的時候，就吃一塊，能管好幾個小時。
”

　　趙原微微颔首，“謝謝！
”

　　他能感受到柳莎是發自肺腑地關心自己。

　　返回宿舍，趙原打了幾遍軍體拳，沖了個冷水澡。

　　臨睡前，他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有幾個地址顯示為西京市的陌生号碼。

　　他沒有回複，标記為騷擾電話，然後拉黑。

　　酒店内。

　　陳鵬再次撥打電話，發現已經打不進去，沖着淩超無奈苦笑，“是不是電話号碼弄錯了？
”

　　淩超搖頭，“結果顯而易見，趙原應該是收到指示，不會與我們聯系！
”

　　陳鵬輕哼一聲，不屑道，“不就是一個實習生，還真把自己當成大腕了。
”

　　淩超眸光深邃，“你打算怎麼辦？
按照原來的計劃，邀請肖克加入？
”

　　陳鵬微微沉吟，“淩院長，關于肖克，我另有安排，您耐心聽我說，看看是否妥當？
”

　　等陳鵬說完。

　　淩超輕輕點頭：“就這麼辦！
”

　　……

　　翌日。

　　趙原一進辦公室就被孫良給堵住了。

　　孫良笑着說，“昨天醫院好幾個科室的内部小群都在讨論你。
”

　　趙原不解，“讨論我做什麼？
”

　　孫良擠眉弄眼，“還不是你的手術太漂亮，力壓群雄。
”

　　趙原苦笑，“我做的是急診手術，其他人做的是專科手術，難度不一樣，場景不一樣，不好比較。
”

　　坐下沒多久，養生達人将保溫壺遞了過來。

　　“今天是荞麥茶。
”

　　趙原喝了一口，齒間立即充滿馥郁的麥香，正準備道謝。

　　隻見劉涓涓抱着一本雜志，哼着歌，腳步輕快地走入。

　　“師姐看上去心情不錯嘛。
”

　　孫良替劉涓涓解答，“她的一篇論文在核心期刊發表了。
”

　　劉涓涓瞪了孫良一眼，責怪道，“要你多嘴。
”

　　孫良尴尬地揉了揉鼻尖。

　　劉涓涓望向趙原，立即變成柔和的語氣，“還得多謝你指點迷津。
我寫的一篇與腸梗阻有關的論文，反響還不錯。
”

　　最近劉涓涓化身成為腸梗阻手術達人，至少做了二十台手術。

　　她對這些手術進行了總結分析，加上文筆極佳，所以寫出了高水準的論文。

　　“我最多隻是給你一點提醒而已。
”趙原連忙笑道。

　　劉涓涓笑着說，“等稿費下來，我請你吃飯。
”

　　孫良連忙道：“我呢，我呢？
”

　　劉涓涓白了一眼孫良，“你怎麼不是個聾子呢！
一天到晚就想着蹭蹭蹭！
沒你的份！
”

　　孫良正準備厚着臉皮争取。

　　外面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好像地震了。
”

　　“哪是地震，是城南發生爆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