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顱腦和髒腑的手術,在急診外科,隻有主任醫師才敢去做。
小醫院沒手術,而大醫院手術别說跨專業了,就是跨組做手術都不可能。
趙原的治療八組無疑是個例外。
像這種其他急診治療組避之不及的手術,他們做得很帶勁。
趙原讓江靜處理顱腦的問題,秦怡負責髒腑的問題。
自己在旁統籌全局!
趙原對江靜和秦怡的分工安排,有明确的路徑和方向。
江靜在胸心領域的基本功很紮實,因此有類似手術,他都會讓江靜處理。
此外,他發現江靜還對神經外科的疾病特别感興趣,所以當有機會,就讓江靜練手。
至于秦怡是普外出身,她精通的領域比較多,胸部以下的損傷,她能很好地處理。
簡而言之,江靜負責胸部以上;秦怡負責胸部以下!
手術開始,首先是備皮。
男子被剃了個秃瓢。
随後開顱,引流。
顱腦出血為何可怕?
顱腦有一層是非常堅韌的外膜,自然在造物時,為了減少外界的刺激,特意包裹上了一層薄膜一樣。
當内部的血管破裂後,血液噴出,朝外是堅韌的薄膜,它無法沖破,隻能朝着顱腦深處找空間了。
噴出的血液對于顱腦外膜來說是軟的,但對腦組織而言,堪比高壓水槍。
沖到哪裡,哪裡壞。
而且,這種毀滅是器質性的打擊。
比如剛才男子說話遲鈍,反應異常,恐怕就是涉及語言管理的中樞遭受到創傷。
江靜準備穿刺。
趙原輕聲提醒,“小心一點!
”
随後,他站在麻醉師的旁邊,關注生命體征。
殺人,救人?
這一環節十分關鍵。
進入,慢慢的插入!
穿刺針插在腦組織中,和筷子插在豆腐上類似。
秦怡在旁邊觀察江靜的手,眼中滿是羨慕。
自己一向自傲的基本功,卻沒有江靜紮實。
或許是因為江靜搞心髒,自己搞普外的緣故,差距顯示出來了。
“糖皮質激素入壺,穩定患者的血壓,江醫生準備抽血!
”
操作交給江靜,全局掌握,方案推進,皆在趙原的腦海裡。
他如今改變身份,不再是沖鋒陷陣的大将,而是陣營後方指揮若定的軍師,團隊的大腦!
看上去手術是江靜與秦怡來完成,其實沒有趙原這個大腦。
兩個助手的底氣不會這麼足。
因為有趙原看着,知道隻要按照節奏來,就不會錯。
江靜格外珍惜這樣的機會。
抽吸,血液從穿刺針中慢慢地被吸出。
“30ml?
!
”
這個出血量已經相當恐怖了。
趙原看了一眼生命體征,眼中露出釋然之色。
經驗豐富的醫生可以從儀器的數據看出患者的情況。
患者的運氣很不錯,腦組織雖然受到了壓迫,但從體征來看,影響不太大。
顱腦部分的手術完畢,趙原下達指令,秦怡開始處理腔内髒器損傷的問題。
秦怡在腹部中線切開。
在這個地方有一個注意點,必須要繞開肚臍位置。
夏天的時候很多女孩喜歡穿露臍裝。
在外科醫生眼中,此處一點不美觀,而是藏污納垢的地方,甚至跟排洩消化物的那個眼兒,沒什麼太多的區别。
若是切開這個位置,術後很難恢複,還容易導緻感染。
當在做腹部手術時,要重點對此處進行消毒。
打開腹膜,大量的瘀血出現了。
“出血點在脾髒。
要做部分切除。
”趙原提醒秦怡。
秦怡暗忖自己還沒找到出血點,趙原就未蔔先知了?
很快事實證明,趙組長的預判沒錯。
秦怡沖着趙原笑了笑,由衷地佩服,“您可真厲害!
”
随後,朝脾髒開始動手!
脾在很多年前并沒有得到重視。
醫學界認為是人類在兒童期的造血器官,成年之後就會跟尾巴骨一樣,變成退化的器官。
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後來發現脾髒是人體的重要免疫器官。
在這一點上,中醫對脾髒的理解,顯然要高于西醫。
中醫将脾髒一直視作身體健康與否的重要髒器,與心肺肝腎同樣重要。
随着循證醫學的發展,西醫才把脾器官定義為人體最大的免疫器官。
脾的外面有一層薄膜,在很多時候出現外傷,一點症狀都沒有。
因為這個薄外衣阻擋,等出血撐破這層衣服的時候,就是休克的時候。
方才男子突然休克,便是這個緣故。
“全切嗎?
”秦怡朝趙原征詢。
趙原搖頭,“切壞死部分,五厘米!
”
秦怡盯着蠶豆形狀的脾髒,對趙原的決策已然習慣。
若是換做以前普外主任做這個手術,多半為了省事,會直接切掉了。
部分切除比全切顯然要複雜很多。
要分辨出上極的動脈,下極的靜脈後,一一慢慢地結紮。
趙原滿意秦怡的操作,打結、切開、縫合都是基本功,秦怡掌握得很好。
力氣稍大點會勒斷血管,力氣小點血管結紮不住。
等血管一一結紮完畢,秦怡下意識吐了口氣。
她其實特别緊張,生怕出現失誤。
接下來等待,幾分鐘後,脾髒有血和無血的區域出現界限,一邊是紅色,一邊因為沒有血供變得蒼白。
秦怡從器械護士手中接過手術刀,在離交界線一厘米的地方,用手術刀切開脾髒的外衣,然後用刀柄切割進入脾髒。
精準到位!
這時趙原的提醒恰到好處!
“注意壓迫。
”
秦怡回過神,左手拇指和食指壓迫邊緣,可以固定脾髒,有效控制和減少出血。
以前在普外的時候,可沒這麼多事兒。
但,在治療八組不一樣,趙原會摳你手術細節。
摳久了之後,秦怡就沒那麼反感。
不被摳,反而不舒服。
趙原暗忖,秦怡的手指基本功練得很好。
這個操作看似簡單,其實并不容易。
猶如帶着橡膠手套,想要抓住滑不溜秋的黃鳝,要鎖死黃鳝,保證位置固定,力量還不能太大。
終于,脾髒損傷的部分切除了下來。
秦怡将切除部分放入組織袋,長舒了口氣。
不過,手術還沒有結束。
接下來的縫合十分關鍵。
秦怡做過太多脾切除手術,但每次跟趙原在一起,都會特别緊張。
趙組長盡管不罵人,但他那冷漠的眼神掃你一眼,比指着你鼻子罵還要難受!
秦怡仔細對待縫合。
因為是非常脆的組織,必須要用粗線,一般的普外主治都會特别頭疼。
三秒一個針線,褥式縫合結合間斷縫合,最終蠶豆形狀的脾髒變成了錐形。
秦怡如釋重負,“趙組長,你剛才那眼神太吓人了,感覺我操作失誤,要對我痛下殺手。
”
趙原啞然失笑,“你太緊張了!
汗流了太多。
以後這方面要控制下。
外科醫生不能留太多汗,對無菌環境有影響。
”
秦怡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說,“我明白了!
趙組長不喜歡水多的!
”
趙原尴尬地望着秦怡。
白露站在不遠處面紅耳赤,心裡嘀咕,真是個女流氓!
站在遠處的巡回護士是兩個孩子的媽,掩嘴笑個不停。
趙原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手術很成功,秦醫生開個黃腔,活躍一下氣氛,倒也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