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手術正式開始。
森川崎的風格穩健。
盡管帶着自己的一套班子,但切皮等基礎操作也是親力親為。
森川崎不是傻子。
昨天助手在手術室裡說的那些陰陽怪氣的話,引起争議,他的壓力也相當大。
助手的心情不佳。
畢竟森川教授剝奪了原本屬于他的活兒,這是變相的懲罰。
對助手而言,他很委屈。
自己說的那些話,本就是事實!
作為全球排名前列的醫療大國,面對華國這種後期發展起來的國家,有天然的歧視和不屑。
若非如此,拜國團隊也不會甯願支付雙倍傭金,也要請森川教授前來手術。
在他看來,陝人醫算是撞大運,躺着賺了一大筆錢。
森川崎采取的是胸腔鏡輔助正中切口方案。
一般開胸切口要在12到15厘米,但森川崎開的切口在十厘米左右,對于後期操作在要求更高一些。
不過,對森川崎而言,并非太大的難度。
皮膚、皮下組織,肌肉、腹膜,一層一層切開,如庖丁解牛一般熟練。
出血量極少,目測絕對不超過10ml。
伴随着腔鏡進入病人的體内,視野一步步地打開。
突然森川崎愣住了,停下手上左右的動作,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目光滿是驚訝與震撼。
為什麼?
森川崎意識到自己術前所做的準備可能存在方向性錯誤。
他低估了腫瘤的發展速度。
腫瘤在一夜之間怎麼會出現這麼嚴重的惡變?
原以為腫瘤主要是外侵上腔靜脈,然而事實上還包裹頭臂幹動脈、無名靜脈!
森川崎的腦子亂作一團,宛如漿糊一般。
他必須得承認,自己犯錯,低估了手術的難度。
這種情況下,大部分醫院都會建議患者不要進行手術。
森川崎原本的手術方案做得很仔細,預計能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功率,如今成功率直接跌到百分之五十!
做還是不做?
做的話,患者大概率下不了手術台。
不做的話,如何跟病人家屬交代?
病人的弟弟正在手術室外等待消息。
這台手術預計至少要五個小時。
突然鉛門打開,森川醫生這時出現。
病人的弟弟意識到出現變故了。
他趕緊迎了過去。
“開胸後我們發現裡面的實際情況比預測的要更加複雜。
”
“什麼?
怎麼會這樣?
”
“任何外科手術都有風險,縱膈腫瘤的難度很大,隻有打開才能知道裡面的真實情況。
另外,這家醫院的設備太落後了,如果在我們的醫院,像這種情況完全是可以術前就查出來的。
”森川崎幹脆将責任甩給了陝人醫。
“那現在該怎麼辦?
”病人家屬此刻隻能相信森川崎。
“我們盡力做吧,不過要做好心理準備。
”
“要加錢嗎?
”
“呃,不是加錢就能解決的。
”
言畢,森川崎再次進入手術室。
盡管要重新刷手消毒,但有些事情他必須要提前告訴家屬。
這是醫療流程,他要證明自己已經盡力,至于結果如何,那就要看天命了。
病人的弟弟将消息告訴其他人,幾個人捂着臉痛哭起來。
作為拜國的貴族,他們擁有很多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快樂。
但跟普通人一樣,遇到病魔,也會恐懼和無助。
肖華聽說手術有變化,匆匆趕到手術室。
森川崎重新上台之前,看到了肖華,眼中露出無奈之色。
“肖院長,實在很抱歉,這台手術恐怕要失敗了。
”
肖華皺眉,“你應該跟病人和家屬說對不起,你無需對我負責。
”
森川崎聳肩,“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
我們接下這台手術,跟貴院的蔣院長有關,其實我們之前不打算在陝人醫做這台手術。
這種手術如果放在我們醫院做,術前探查會做得很仔細,絕對不會出現太大的偏差。
”
肖華十分生氣,強忍怒火,“什麼意思?
打算将責任甩給我們?
”
森川崎聳肩,“我隻是實事求是而已。
手術還在進行,我繼續做手術了。
”
肖華被森川崎給氣壞了。
果然島國人的壞是刻進骨子裡,見情勢不對,提前找好下台階的辦法。
森川崎好歹也是胸心外科的頂尖名家,沒想到處理問題,如此可恥卑鄙。
森川崎再次站在手術台前,表情瞬間變得凝重,他用手術刀将腫瘤切除了一部分,但讓人奇怪的是,森川崎沒有對關鍵部位的腫瘤進行切除。
因為那些腫瘤切除的難度比較大,很容易導緻大出血。
作為森川團隊的成員,已經了解森川教授的目的。
手術大概率不會按照原先的計劃執行,可能要做成風險較低的姑息性手術了。
說得更直白一點,是比“開關手術”,保有顔面的手術。
肖華一直盯着手術室内發生的一切,她沒想到森川崎如此保守,見情況不對勁,直接就采取撤退戰略了。
就跟打仗的時候,見情況不對,立即且戰且退,還安排了一隊炮灰殿後,保護主力。
在肖華看來,這是很不道德的!
對病人而言,傷害巨大。
每一次開胸手術,都是極大的損耗。
因為病竈沒有被清理,勢必還得進行二次手術,在這個期間,腫瘤會迅速發展。
對醫院而言,也不是什麼好事。
森川崎已經決定将責任全部推給醫院了!
肖華思前想後,最終選擇與森川崎交涉。
“森川教授,我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覺得做不了這個手術,希望能将手術交給我們處理。
”
森川崎面對肖華突然闖入,一開始特别憤怒。
然而當肖華提出想法,森川崎的表情變得豐富起來。
如果手術就這麼結束,森川崎盡管可以推鍋給陝人醫,但還是有點牽強的。
但如果肖華直接接管手術,責任就不在自己了。
森川崎沒有猶豫,“既然你們想嘗試,那麼就交給你們了。
我現在就跟病人的家屬溝通,讓他們重新簽署手術協議。
”
此刻病人躺在手術台上,腹部有一道十厘米的切口沒有縫合,髒器裸露在視野當中,在體外循環設備的支持下,維持生命體征。
對家屬而言,他們隻能同意。
即使有再多的錢,也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