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紅着眼睛，搖頭，“她不知道！
我們沒告訴她。
所以我拜托秦主任，不要當着她的面讨論病情和手術。
”

　　趙原耐心勸說，“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不想讓女兒得知病情後深受困擾。
但我建議還是希望讓她本人知道情況。
至于選擇什麼手術方案，也應該參考她的意見。
她雖然很年輕，但生命是她的，你不應該剝奪她的權利。
”

　　母親猶豫片刻，祈求地望向趙原與秦國強，“請你們跟她說吧！
我沒有勇氣。
”

　　趙原與秦國強再次來到病房。

　　趙原主動道，“你應該知道自己的情況吧？
”

　　女孩微微一怔，點頭，“知道！
我一直裝作不知道。
”

　　母親瞪大眼睛，吃驚地望着女孩，眼中滾出淚水。

　　“你怎麼知道的？
”

　　女孩嘴角露出溫和的笑容，“媽，有一次你在衛生間和二姨聊天，我當時偷聽到的。
你一直告訴我病已經痊愈了。
其實我心裡明白，那隻是騙我的。
否則，為什麼每次外婆給我夾東西，你都會很生氣，進行阻止呢？
”

　　胰腺腫瘤影響消化系統，每天多吃一點東西，對身體都會造成負擔，會讓病情惡化。

　　女孩其實很敏感，但為了讓母親放心，所以一直乖巧地選擇配合。

　　“媽，我其實想得很清楚。
這麼多年，你和爸爸很辛苦。
尤其是為了給我治病，不僅要花很多的錢，還花費了很多精力。
我成為你們的女兒真的很幸福。
幸運的是，我還有一個弟弟，等離開這個世界，他會好好陪着你們。
”

　　女孩說到此處。

　　外婆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哇的失控出聲，用力摟住女孩，“我的乖寶，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讓你小小年紀就得了這個病。
”

　　秦國強經曆過很多病人，此刻也是眼睛通紅。

　　至于秦國強團隊的年輕醫生還有護士，此刻仿佛都被沙子迷住了眼睛。

　　秦國強輕聲道，“現在有兩個選擇。
第一，做完整的胰十二指腸切除術，要切除你的六個器官，這樣腫瘤會被切除得很幹淨，複發的概率會降到最低。
第二，做局部腫瘤切除術，隻對被污染的器官進行切除，保留其他器官。
不過，這個手術的死亡率很高。
”33

　　女孩想了想，朝母親看了一眼，“你的想法呢？
”

　　母親欲言又止，終于搖頭。

　　她采納了趙原的建議，将決定權交給女兒自己。

　　女孩深吸一口氣，憔悴的臉上露出堅定的眼神，“我選擇第二個方案。
我不想成為爸媽的累贅。
”

　　母親哽咽，“我們不怕你成為累贅。
”

　　女兒又笑，補充道，“我知道，但是我怕呀！
”

　　母親用紙巾擦幹淚水，“好孩子。
秦主任是這個領域的專家，他的技術很好，絕對可以讓你渡過難關。
”

　　秦國強沒有表态。

　　盡管病人和親屬的心态調整得很好，但他沒那麼樂觀。

　　走出病房，秦國強邀請道，“對這個手術有興趣嗎？
”

　　趙原有點意外，“當然！
胰十二指腸切除術可是普外最厲害的手術，何況你還準備用腹腔鏡來做。
”

　　趙原評估這台手術的含金量，基本上隻比肺動脈夾層手術略低一籌。

　　胰十二指腸切除術，國内很多醫生都會做，但用腹腔鏡做，而且是局部切除，難度等級就很大了。

　　秦國強笑道，“我可不是讓你當助手，而是希望用雙主刀模式來做。
”

　　趙原停頓數秒，“行，什麼時候手術，我做好安排。
”

　　秦國強估算了一下時間，“預計兩天之後吧！
”

　　趙原與秦國強在電梯口分别。

　　秦國強等電梯門關閉後，嘴角浮出無奈之色。

　　他心中盤桓一個問題。

　　趙原提到的肝轉移，究竟是不是真的？

　　真的轉移了，那意味着大概率是胰腺癌，一切都将沒有意義。

　　林緻遠坐在辦公室，準備給秦國強打電話。

　　林緻遠是搞普外的，秦國強的肝膽胰是從普外分出去的，因此兩人存在交集。

　　之前為了商讨胰腺腫瘤女孩的手術方案，林緻遠參加過會診，并發表過看法，術後林緻遠委婉地向秦國強表示，是否可以讓自己加入這個手術。

　　胰腺腫瘤的疾病屬于普外的天花闆，盡管林緻遠的主修方向不在胰腺，但他也想學習一下，以一助的身份參與其中，也是可以接受的。

　　林緻遠剛拿起電話，助手從外面沖了進來。

　　林緻遠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微微皺眉，“你家房子着火了？
這麼不穩重！
”

　　助手氣喘籲籲，低聲道，“林主任，跟你彙報一件事。
那個胰腺腫瘤女孩決定做局部腫瘤切除。
”

　　林緻遠頗為意外，“這不是瞎胡鬧嗎？
手術風險很高，至少提升百分之二十以上。
老秦真的要承受這個風險嗎？
”

　　助手點頭，“趙原剛跟秦國強見過面，似乎要做雙主刀。
您如果擔任一助的話，可以正好學習一下。
去年好幾個肝膽大佬都對雙主刀模式有很高的評價。
”

　　林緻遠聽到趙原的名字，眼中露出吃驚之色。

　　随後他不動聲色地朝助手速看了一眼。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

　　助手覺得林緻遠不對勁，連忙離開，小心翼翼地關門。

　　當門被關上的瞬間，裡面傳來巨大的碎裂聲。

　　助手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林緻遠将趙原視作勁敵，自己竟然讓他去跟趙原學技術，這不是赤裸裸地羞辱林緻遠嗎？

　　完蛋了！

　　以林緻遠的性格，指不定記恨在心，以後要給自己穿小鞋了。

　　林緻遠坐在位置上，罵了一堆髒話。

　　不是向助手發洩，也不是向趙原發洩，目标對象是秦國強。

　　天華誰不知道趙原和自己的矛盾？

　　秦國強拉着趙原做雙主刀，一看就是惡心自己。

　　仔細一想，秦國強就是一隻笑面虎，表面上平時對自己特别客氣，甚至還有提攜之意。

　　骨子裡，秦國強有可能将自己當成競争對手了。

　　秦國強是從普外分出去的，當年分家的時候，據說和普外老主任幹了一仗。

　　至于林緻遠當年得到諸多實惠，跟普外老主任有着密切聯系。

　　沒想到秦國強還真是記仇！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