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趙原跟随淩震坐車離開醫院，前往酒店。

　　查房的始末傳出，蜀人醫的胸心外科率先開始沸騰。

　　「今天終于見到高手的厲害了。
」

　　「查體能查出腦轉移，以前隻聽過有類似的事情，這次是親眼所見。
」

　　「難怪他當時遇到病人态度不好，始終保持平和的心情呢，估計那時候就發現端倪了。
」

　　「這個病人的運氣還真好，遇到了趙神。
不然，手術做了，也不徹底，最終導緻人财兩空。
」

　　男子走進病房。

　　父親沒有睡得很沉，瞪大眼睛，不悅道，「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讓你不用管我嗎？
」

　　男子走過去，突然握住父親的手，眼眶泛紅，「爸，對不起。
」

　　父親停頓數秒，「你為什麼這樣？
莫非我的病沒得治？
那豈不是讓你如願了？
你盼着我死吧？
」

　　男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淚水嘩嘩嘩地往外流。

　　見兒子突然這個表現，父親的語氣突然溫和下來，「沒事，孩子。
人早晚得死。
我一點也不遺憾，我這輩子吃過不少苦，但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我知足的狠。
」

　　男子擦掉淚水，「爸，放心吧，我跟趙主任聊過，他說有信心治好你。
我隻是一時感觸很多。
最近這段時間經常跟你說話不客氣。
」

　　父親苦笑，「跟你沒關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脾氣控制不住，或許是怕死？
」

　　男子搖頭，「不，你隻是生病了。
等手術結束，身體康複，你的脾氣也會慢慢變好。
」

　　父親歎氣，「但願如此吧。
」

　　男子跟父親聊了會天，然後離開病房。

　　他之前一直嫌棄父親的性格古怪，一會兒特别冷漠，一會兒特别暴躁，甚至兩人還發生了口角，最終都是自己取得了勝利。

　　回想父親那委屈弱小的眼神，男子現在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并不是父親真的想要跟自己發脾氣，變得不可理喻，隻是因為他病了，他也不想如此！

　　至于他最終的勝利，完全就是恥辱。

　　父親老了。

　　曾經給自己遮風擋雨的父親，此刻需要自己的關心、包容與體諒。

　　男子收拾好心情，堅定朝護士台走去。

　　他跟護士要了一個折疊床。

　　父親見男子回來，沒有趕他離開。

　　手術前的最後一夜，兒子陪在身邊，安心不少。

　　趙原返回酒店跟吳海溝通了一下手術思路。

　　吳海在趙原的思路上增加了一些自己的觀點，讓趙原有茅塞頓開之感。

　　以前都是一個人戰鬥，但如今趙原可以從身邊找到幫助。

　　這種幫助不一定是看得見的，更多是精神層次和思想層次上的。

　　等趙原挂斷電話，吳海摸着下巴，面露複雜之色。

　　「單主刀多學科聯合手術！
啧啧。
」

　　像這種涉及神經外科和胸心外科的手術，一般都是要有兩個團隊進行配合，不僅節省了時間，避免患者遭受多次手術的痛苦，而且降低了手術風險，減輕患者經濟負擔。

　　但一般是要兩個科室的團隊配合完成。

　　但趙原作為雙科室大主任，如今一個人就可以獨立完成，将手術風險再度降低。

　　首先，手術費隻需要支付給一個外科團隊。

　　其次，多學科聯合手術，盡管是不同的團隊做擅長的手術，但畢竟不是一個人在做，是需要默契的配合。
兩個人再如何熟悉，也沒有一個人從頭做到位，更了解病人的情況發展。

　　手術室内外僅有一道門之隔，趙原

　　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手術室外，趙原的親和力特别強。

　　但手術室内，立即變成嚴肅認真的上級。

　　趙原穿上綠色刷手服，雙手任由碘伏充分浸泡，站在那裡，不說話，都能讓人有一種壓力。

　　梁宏斌原本站在儀器旁邊叮囑組員做好哪些準備，看到趙原的瞬間，他立即丢下手上的活兒，走到趙原身邊，見手術即将開始，甚至從别人手裡拿過手術服給趙原套上。

　　觀摩區站滿了人。

　　一個小老頭給年輕人穿手術服，視覺沖突實在太強烈。

　　「我去，梁老頭今天是怎麼了啊？
以前都特别的自信，天下我最牛的感覺。
」

　　「給趙神穿手術怎麼了？
要換做你有這個機會。
你上不上去舔一下啊？
」

　　「我長得這麼美，被我舔下，那是占便宜了？
被老頭舔一下會做噩夢吧?」

　　「别胡扯了。
其實梁老頭給趙主任穿手術服也能理解。
趙主任是梁老頭的小師叔。
論輩分的話，師侄給師叔穿個手術服，又怎麼了？
」

　　趙原自己都沒想到梁老頭會給自己穿手術服。

　　等他轉過身，明顯愣了一下，随後開始投入手術。

　　從踏入手術室的瞬間，趙原就有一種特别強烈的感覺，腦海中出現一個定時炸彈，開始倒計時了。

　　自己必須在安全期内，将炸彈給拆除。

　　淩震站在觀摩區，望着趙原開始操作。

　　其實他想要近距離跟趙原做這台手術，但礙于院長的身份，隻能讓自己的弟子跟着做了。

　　蜀人醫此次安排的團隊很專業，從細節就能看出很多。

　　趙原朝器械護士稍微瞄一眼，器械就會放在自己手心，還會按照規範輕輕地壓一下。

　　就這一下，瞬間就能知道對方的咖位了。

　　「淩院長竟然将自己的禦用器械護士讓出去了。
」

　　「如果沒有足夠的水平，主刀用控制這些資格很老的小組成員會很吃力。
」

　　就像是将領來到全新的隊伍。

　　你想要讓這些人賣命，必須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盡管趙原對助手和護士的要求很低，但面對這些高水平的小組，要更加嚴格要求自己。

　　不然，很容易隊伍對主刀不信任。

　　那樣會讓手術失控。

　　接過刀，趙原開始上手。

　　刀尖切開皮層。

　　「竟然沒畫下刀的曲線？
」

　　「高手不需要這些。
」

　　「我覺得太托大了。
」

　　趙原做神經外科手術，有時候還需要考慮入路的問題。

　　但胸心手術，對他而言，太有把握了，因而無需龍膽紫标記的環節。

　　對超微創手術而言，能節省的環節全部要删除。

　　其中包括标記定位這種為了求穩卻浪費時間的操作。

　　做多餘的動作，隻會影響節奏。

　　淩震全神貫注地觀察手術，袁秋湊到淩震的身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淩震蹙眉，「他怎麼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