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血管與自體血管的縫合,僅有一次機會。
一旦失敗,後果将不堪設想!
縫合口出現纰漏,将承擔不了血液流動帶來的壓力。
好比冬天被凍裂的鐵管,遇到壓力,會突然炸開。
如果是在其他部位的話,或許還有修補機會,但此時縫合的是心髒血管,必需要一次性成功。
手術室内除了喬園春之外,江靜也是胸心領域的外科醫生,他知道其中的難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趙原的身上。
即使站在趙原的身邊,江靜也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别說自己了,就是漂亮國的導師,恐怕也要抓耳撓腮一番。
“縫合!
”
趙原表現得風輕雲淡。
手術室裡的氣氛陡然變化。
每個人都屏住呼吸。
趙原開始分層、進針,穿行,迂回,打結。
隻要是外科醫生都知道的基本操作,但如今幾根發絲厚度的血管内膜上進行。
與刀尖跳舞沒有任何區别。
喬園春是大心髒。
他這一生經曆過無數次手術,此刻竟然也有了緊張感,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影響到趙原的操作。
趙原眼神堅定,每個動作都幹脆無比。
多個血管吻合,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但,在他的節奏下,時間過得太快了。
終于完成最後一針縫合,他放下手中的持針器,輕聲道,“縫合完畢。
”
氣氛依然緊張。
縫合完畢,不代表縫合有效。
接下來還得接受最嚴峻的考驗。
成功或者失敗。
生或者死,就在接下來的一個步驟。
“開放循環通道。
”趙原下達指令。
喬園春輕聲道,“想要檢查一下嗎?
”
趙原自信搖頭,“不用!
”
學霸答題總是一次性成功,不需要回頭重做一遍。
喬園春對趙原的能力很自信,沒有質疑。
盡管喬園春是一助,但他的身份和資曆,意味着他在這台手術當中有一定的話語權。
如果他竭力反對,随時可以接管手術。
循環通道一旦開放,意味着檢驗手術是否成功。
喬園春原以為這是一台沒有太多懸念的手術。
但事實上證明,主動脈夾層永遠,沒有簡單可言。
而且,馬挺原本患有埃勒斯-當洛斯綜合征,這使得手術充滿了變數。
“打開通道!
”
白露擰開閥門,血液循環從體外轉入體内。
大量的血液充滿心髒的血管,經過人造血管和自體血管的縫合處,在流向身體各處。
砰砰砰!
肉眼可見的顫動,心髒從一開始虛弱慢慢得變得有力。
趙原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手術還沒有結束。
接下來還要等待,接縫處的情況。
一分鐘,兩分鐘……
時間突然變得緩慢。
五分鐘過去。
喬園春如釋重負地一笑,發自肺腑地欽佩,“手術成功了。
”
趙原沒有懈怠,“再等待片刻吧!
”
喬園春暗自欽佩,專注穩定精确,再加上泰山崩定而氣定神閑的心理素質,才能完成這麼艱難的術式。
一般來說,五分鐘之内,縫合沒有問題,手術就可以成功了。
但趙原不太放心,要求再延長觀察時間。
喬園春對趙原又有了新的認識。
盡管水平超絕,但他謹慎穩健。
這才是外科醫生應該有的樣子。
面對困難,永不放棄。
面對成功,低調謙遜。
又過了五分鐘。
趙原的嘴角終于浮現出一抹溫潤的弧度。
“收尾吧!
江醫生,接下來交給你了。
”
“收到!
”江靜眼中滿是仰慕。
即使在克利夫蘭研究中心,他也沒看過這麼精細的操作。
任何一台高難度的手術,都是由無數細小的操作構成的。
再好的術式,沒有強大的基本功支撐,是很難做出來的。
醫學發展那麼多年,大部分手術的術式其實都不再是秘密。
明明知道手術的做法,為何有些醫生能做得出色,有些醫生卻是無能為力。
差距便是在基本功。
無論是與秦國強并肩戰鬥,還是這台手術,趙原之所以能力壓這兩個省級專家,來自那不可思議的微操。
江靜突然有種錯覺,這輩子恐怕很難超越趙原了。
基本功一方面來自勤奮的練習。
另一方面來自天賦。
再勤奮,也是會有上限的。
天賦決定了上限。
就跟百米運動員一樣,靠着鍛煉、技巧,能有11秒的成績。
但,想跑進10秒的話,不是光靠鍛煉就能辦到的。
江靜深吸一口氣,開始最後的收尾工作。
組長把手術做成了經典,他可不能在最後環節掉鍊子。
跟在組長身邊,不僅可以接觸到多個領域的手術,而且還能對心外手術有更深層次的理解,這種經曆實在太難得了。
按照道理,收尾的工作,應該是由一助來完成。
不過,喬園春盡管是一助,好歹是省級知名專家,這個工作交給他處理,顯然有點大材小用了。
喬園春看着江靜熟練地操作着,心中暗歎了口氣,不出意外,最多五年之内,趙原所帶的這個團隊,将在胸心領域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任何一個領域都是如此,新人輩出,老人退隐。
不過,他内心還是有些激動的。
親眼看到一個心外新星的冉冉升起,這種感覺特别滿足。
觀摩室内的醫生們都有些錯愕。
“手術結束了嗎?
”
“是啊!
開始關胸了。
”
“不是說要七八個小時嗎?
這才過了多久?
”
“手術室時間是因人而異的,由主刀醫生掌控。
”
“唉,這台手術太牛逼了。
尤其是血管内膜複合多層縫合術,讓人印象深刻,完全就是大師級的水平。
”
這群醫生之中,能做這個級别手術的抓不出一個,但眼力還是有的。
……
手術室外。
馬安安一直在等待結果。
得知父親今天要做手術,她一宿沒睡。
腦子一直在胡思亂想。
母親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去世,給她留下了一個殘缺的童年。
父親對她寵愛有加,但她總覺得世界不公平,因而處理問題特别偏激。
當父親被推上手術台的瞬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失去最寶貴的東西。
她不信神佛。
但昨晚她向耶稣、如來、玉皇大帝祈禱。
甚至,她還願意與死神達成契約。
隻要父親安然無恙,願意用自己的壽命作為抵押。
她焦急地凝視着手術室的鉛門,希望裡面的人能及時告訴自己,手術進展得如何了!
突然綠燈閃爍,鉛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名醫生。
馬安安連忙站起身,忐忑不安地沖過去。
“醫生,我父親怎麼樣?
”
“你是馬挺的家人嗎?
”
“是的,我是他女兒。
”
“手術很成功,晚點會轉移到重症監護室。
”
馬安安仿佛力量被抽空,癱坐在地上。
謝天謝地!
天沒有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