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帶着張欽墨開始做二級手術。

　　相對于其他規培醫生，張欽墨是幸運的，大部分人都還在做打雜的事情，但趙原覺得手術當中張欽墨可以承擔的部分，就會放手給她去做。

　　趙原必須承認，這小姑娘是有些許天分的。

　　趙原對她也是嚴格要求，有一些細節之處，會指出來。

　　盡管趙原不打不罵，說話還很客氣，但張欽墨還是有些受不了，皺着眉，癟着嘴，按照趙原的方法，重新将活兒做到細緻。

　　趙原道：“你的鈍性分離做得不夠到位。
鈍性分離是為了減少損傷，你處理時太過于毛糙了。
要順着肌肉的紋理來，有兩個位置撕破了肌肉外面的一層保護，這樣會導緻肌肉受損。
”

　　“使用吸引器抽吸積液時負壓不能過大，以免造成吸引器的堵塞，不能使局部的積液、積痰順利引流。
負壓多少，要根據實際情況調整，而不是根據書本上寫的那些。
”

　　……

　　張欽墨默默點頭，心裡難免有些不甘。

　　她做得夠好了！

　　趙原的要求實在太高，不是所有人都能達到那個水準。

　　孫良在旁邊看張欽墨被趙原各種指導，心中湧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自己跟趙原搭檔有小一年了，趙原何時如此跟自己手把手地教基礎啊！

　　他腦海中迅速産生一個詞，重色輕友。

　　再看看小姑娘委屈的樣子，孫良真心是恨鐵不成鋼。

　　有多少人能像她這樣，得到趙原的指點，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台手術做完，接下來又是兩台。

　　張欽墨今天的任務量很重，孫良的事情就少了。

　　洗澡間，孫良找到趙原，抱怨，“老趙，你不能這麼辦吧？
為了教張欽墨手術，将别人當成空氣。
”

　　趙原反應過來，沒好氣道，“跟一個小姑娘争風吃醋，瞧你那出息。
”

　　孫良的鼻子都氣歪了，“這話說的有點過分！
我跟張欽墨是同齡人，她是小姑娘，我還是小夥子呢！
”

　　趙原歎氣，“人家找到謝主任給我打招呼，心甘情願地當我的徒弟，我總不能不管不問吧？
”

　　孫良生氣道，“徒弟怎麼了？
我還是你的兄弟呢。
”

　　趙原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敢情你是吃醋啊！
你一個大老爺們能不能心胸開闊點兒？
張欽墨是對口醫院的規培醫生，沒過多久就要回原單位。
咱倆要在一起工作一輩子，何必争一時的得失呢？
何況你的水平已經很不錯了，可以适當放下基礎的活兒，追求更高的技術。
”

　　孫良見趙原這麼說，心裡舒服不少，嘴上不依不饒，“下次别喊我跟張欽墨一起上手術，我看到她就頭疼！
”

　　趙原哭笑不得，孫良這家夥怎麼婆婆媽媽的。

　　突然他尾巴骨一陣發寒。

　　孫醫生莫不會？

　　再看向角落裡的孫醫生拿着手機，表情溫柔地回複女朋友的信息。

　　趙原提起的那顆小心髒，才算放下。

　　孫良在院門口取了自己的外賣，返回手術室分給護士、麻醉醫生。

　　不過他“無意”忘記了張欽墨。

　　張欽墨是個敏感的女孩，在手術中被趙原一陣教育，如今又被孫良孤立，心情難免郁悶。

　　下班之後，張欽墨準備返回宿舍。

　　趙原喊住張欽墨。

　　張欽墨有些意外。

　　“我一直欠你一頓飯，你晚上有空沒，我請你。
”

　　張欽墨搖頭，“一點小事。
你幫我那麼多，應該我請你才是。
”

　　趙原笑着說，“别客氣了。
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

　　張欽墨沉默片刻，“我想不出來。
”

　　趙原道：“那我們就開盲盒吧！
”

　　“嗯？
”張欽墨困惑不解。

　　趙原笑着解釋，“我其實也沒時間去找哪家店好吃，哪家店不好吃。
我在美食軟件上随便找一家，碰碰運氣，如何？
”

　　張欽墨點頭，“聽你的。
”

　　趙原在附近找了一家滇菜館。

　　入座之後，趙原讓張欽墨先點，随後自己補了幾個菜。

　　趙原在吃這個上面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味道有些偏差，但吃到家鄉菜，張欽墨忍不住有了思鄉之情，眼睛紅紅的。

　　趙原遞給她紙巾，“想家了嗎？
”

　　張欽墨擦拭淚水，“嗯。
”

　　趙原輕聲歎氣，“我有時候也會想家，解決辦法是，讓自己忙起來，累到沒空去想。
”

　　張欽墨道：“我也試試。
”

　　趙原笑着說，“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
你做手術的時候，我有些吹毛求疵。
如果換做其他醫生，我絕對不會那麼唠叨。
因為我覺得你很有天分，如果在一開始接觸手術的時候，沾染一些不好的習慣，對你的天分是一種浪費。
”

　　張欽墨眼睛發亮地看着趙原。

　　她喜歡趙原誇自己有天分。

　　趙原繼續說道，“如今華夏的外科醫生有很多，尤其做低級手術的醫生，基數非常大。
大部分醫生在手術的時候都會沾惹壞習慣。
甚至有些資曆深的醫生，他們覺得自己經驗豐富，會在自己覺得不重要的地方偷工減料。
我希望你從一開始就要對手術有敬畏之心。
一個病人想要完全健康，手術過程中，醫生的每一個決定都至關重要。
一個不起眼的馬虎，可能在多年後成為病人發病的原因。
”

　　張欽墨凝視着趙原，認真點頭，“師父，你的這番話，我會銘記于心。
”

　　趙原笑着夾起麻鴨的鴨腿。

　　“今天你的表現很不錯，給你獎勵！
”

　　張欽墨嘴角終于浮出笑容。

　　她是成年人，知道趙原對自己很用心。

　　好比學校裡的老師，如果對一個學生特别上心，就會格外重視。

　　相反，如果學生在學校裡，老師對你不聞不問，作為家長反而要着急，因為你家孩子大概率被老師選擇性無視了。

　　盡管這家菜的味道隻能算一般，但兩人将桌上的菜一掃而空。

　　張欽墨個子雖然小，但飯量很大，這點倒是随自己。

　　趙原将張欽墨送回宿舍，返回病房值班。

　　住院總的任務量很重，即使下班也得待命，趙原見時間還早，決定在病房加會班。

　　他剛坐下沒多久。

　　大廳傳來吵聲。

　　“外面鬧得好像很兇啊！
”

　　“跟白護士有關。
”

　　趙原眉頭微皺，連忙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