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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 五百五十六、與君離别意

不是吧君子也防 陽小戎 11303 2025-04-09 13:04

  “檀郎。”

  槐葉巷宅邸,飲冰齋門口。

  歐陽戎剛下值回來,就看見葉薇睐守在門前,望眼欲穿。

  歐陽戎進門後,她立馬上前,接過他脫下的外套,跟在他身後,小聲問道:

  “胡中使那邊何時走?”

  歐陽戎走在前面,整理袖口:

  “原定是明早,官船停在了雙峰尖渡口休整,補充物資,明早才到城裡浔陽渡。

  “不過妙真、易千秋她們有些急,胡公公臨時決定,今夜先趕去雙峰尖渡口,就不用讓船再走一遭浔陽渡了,人齊了就在雙峰尖渡口直接出發,不用再等明早。”

  葉薇睐下意識道:“奴兒豈不是今夜就要走。”

  歐陽戎點頭,本來準備晚飯後再和小丫頭說的。

  他笑了笑道:

  “嗯,等會亥正再出發,咱們先吃飯,我都聞到菜香了,今天是薇睐下廚嗎。”

  葉薇睐沉默了下。

  “嗯嗯,公子先去吃,奴兒稍後就來。”

  她轉身跑進了卧室裡。

  歐陽戎有些奇怪的回頭,

  去書房放好東西,他來到了卧室裡屋。

  入眼的一幕,讓他愣了下:

  “你這是幹嘛?”

  卧室内,葉薇睐正在鋪着新床被。

  還把一隻香囊和一份紅包塞在歐陽戎的枕頭下。

  葉薇睐小聲說:

  “奴兒去承天寺求的,香囊裡有決明子、檀香、蠶沙,可以助眠……”

  歐陽戎走去,拿起另一個小紅包,打開瞧了瞧。

  裡面有兩枚銅錢,有些熟悉。

  “那這個呢?”

  葉薇睐小臉出奇認真道:

  “是錢,放在枕頭底下,睡在上面,就叫‘枕錢’,寺裡高僧推薦的,奴兒想着,應該能助檀郎事業一帆風順,步步高升。”

  “……”

  歐陽戎差點要問是不是善導大師,不過想了想,善導大師是專門給女施主祈福的,‘枕錢’啥的太俗了,侮辱善導大師品味。

  歐陽戎有些無奈:

  “我一當官的,‘枕錢’做何,俸祿也高不到哪裡去,除非去貪點。”

  葉薇睐反應過來,給檀郎枕着,确實不是什麼好寓意。

  “對不起檀郎,奴兒以為,奴兒以為……奴兒這幾日腦子都是糊糊的。”

  小丫頭慌忙解釋幾句,收回了紅包,有點落寞沮喪。

  歐陽戎突然抓住她的手,摸摸她腦門道:

  “沒事,關心則亂。不過薇睐你卻适合,帶去京城吧,平日枕着,嗯,好好賺大錢。”

  葉薇睐怔了下,重重點頭。

  “嗯!”

  小丫頭煞有其事的收起了小紅包。

  歐陽戎瞧了眼被她塞進懷中的小紅包,問道:

  “那兩枚銅錢你還留着呢。”

  記得兩枚銅錢,是當初在龍城剛買回葉薇睐時,歐陽戎交給她的,說是讓她幫忙保存小金庫。

  結果一路走來,到了今日,小金庫裡都隻有這兩枚銅錢。

  窮得叮當響。

  葉薇睐低頭:

  “嗯,檀郎,這麼看來,奴兒好像确實不怎麼掙錢,像掃把星一樣。”

  歐陽戎搖頭,認真道:

  “是檀郎太拮據,難怪世人都想做貪官,踏踏實實當差果然富不了,隻能混個溫飽,更别說若是去了神都那邊物價高的地方,真是居大不易。”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隻錢袋,僅倒出三兩銀子,重新塞回懷中。

  把留有剩餘俸祿的錢袋,塞到葉薇睐的小手中,用力握緊。

  歐陽戎笑了笑。

  “你拿着,當路上盤纏。說起來,算是檀郎限制了你,等薇睐去了洛陽,說不得以後還能成個小富婆,來接濟接濟檀郎。”

  他玩笑似的說道。

  葉薇睐卻當真了似的,緊握錢袋,突然問道:

  “檀郎,你那根木簪子,奴兒真能随便給哪位姐姐嗎。”

  “嗯。”

  歐陽戎欲言又止。

  其實是想問,她準備怎麼選。

  但簪子給都給了,多問一嘴,倒顯得“大家長”了,管這管那的,況且薇睐懂事,不是那種瞎選令他操心的人。

  而送這根木簪子,其實是在用他的人情,除了小師妹和女史大人,他的人情在離大郎、離裹兒那邊肯定是“十分夠用”的。

  最後,他有些釋然的笑道:

  “既然是去洛陽,總得讓你找個舒服的地方呆着,你也别怕得罪其他人,我和小師妹她們的信上有提。

  “你以往總是察言觀色,喜歡顧全所有人,倒是把不開心留給了自己,所以說,這兩年跟在我身邊,确實有些委屈你了。”

  葉薇睐搖頭:“不委屈!”

  頓了頓,她語氣難掩激動:

  “在檀郎這兩年,是奴兒最開心的日子,最開心。”

  歐陽戎揉了揉她酸紅的眼角,忍不住玩笑說:

  “雖是要‘枕錢’,但你千萬别去拿着簪子找操之,那小子滿嘴馬屁的,有點沒出息。”

  葉薇睐搖頭:

  “當然不會,檀郎,這個世道,隻要有權,錢就會源源不斷,不是誰都像我家檀郎這樣廉潔清正。但有錢的都得聽有權的,因為權力能掌握分配,誰都得去求。

  “檀郎以前教奴兒讀書,不是常說,世上最聰明的那一小撮人,都在洛陽的宮廷、朝堂上嗎,那才是聰明人的舞台。”

  歐陽戎沉默了下,點頭:

  “薇睐确實學的很快,沒想到這些話你一直記得,但你要記住,人之一世,總有些東西更重要,千金難買你開心,千萬别鑽進了錢眼裡,也不要被權糊了眼。”

  葉薇睐抱住他胳膊,小臉揚起,巧笑道:

  “奴兒也有呀,檀郎最重要。”

  歐陽戎啞然。

  葉薇睐又低聲呢喃:

  “有更重要的東西……檀郎留在浔陽,不就是給大夥示範了一次嗎。”

  少頃,二人吃過晚飯,整理了下行李。

  葉薇睐的行李不多。

  她休整之際,歐陽戎走去一邊,從櫃中取出一副卷軸。

  啟動魁星符,功德消耗了一點。

  在葉薇睐看不見的地方,他默默收拾了幾件換洗衣裳,還有常用的紙墨筆硯,全部放進了桃花源圖中。

  這月俸祿中剩下的三兩銀子也揣在懷中。

  妙思跳了出來,叉腰質問:

  “小戎子要去哪?怎麼收拾行李?”

  歐陽戎當即堵住她嘴巴。

  他回頭看了眼,葉薇睐在裡屋已經收拾完了行李,正在幫他準備床被和日常用具,以防她不在了,歐陽戎糊塗過日子。

  “别說話。”

  歐陽戎把妙思收進了袖中。

  也把化為墨錠的她帶上。

  就在這時,他臉色愣了下。

  耳畔是一連串的清脆木魚聲。

  歐陽戎閉目進入功德塔,發現莫名漲了兩百功德。

  再加上這兩日零零星星漲的。

  【功德:兩千一百二十一】

  歐陽戎有些犯嘀咕,不過最近莫名漲的多,也習慣了。

  少頃,見天色已晚,歐陽戎與葉薇睐前去門外等起馬車。

  葉薇睐背着一隻小包袱。

  歐陽戎幫她提着兩個箱子。

  燕六郎駕駛馬車趕來,接二人上車,準備去往西城門。

  已經約好,去那兒等待胡夫、易千秋、妙真一行人,人齊了再一起去往雙峰尖渡口。

  歐陽戎準備送送他們。

  燕六郎、裴十三娘也會同行。

  停好馬車,燕六郎回首道:

  “明府,十三娘已經去雙峰尖那邊了,說是在渡口那兒等我們,她傍晚正好去了雙峰尖,忙浔陽石窟的事情,好像有寺廟找她……”

  歐陽戎不在意的擺擺手:

  “好。”

  他回過頭,問葉薇睐:

  “酒水準備了嗎?”

  葉薇睐立即提起手中盒子,甜笑說:

  “備了兩壺。一壺餞行,一壺是檀郎讓奴兒額外備的。”

  歐陽戎颔首:

  “嗯,一壺餞行應該夠用,喝醉了就不好了,就怕元懷民貪杯。”

  葉薇睐抱着小包袱,吸了吸鼻子、

  她伸手默默牽住歐陽戎衣角。

  這餞行酒,也有檀郎拜托胡中使一行人照顧好她的意味,在這個時代,是很鄭重的托付情誼。

  葉薇睐自感又拖累了檀郎,檀郎潇潇灑灑一個人,自身毫不求人,是胡中使他們巴結他才對。

  但是為了她們這些女眷,檀郎也需懂些人情客往的事。

  歐陽戎轉身登上馬車,半途突然頓住。

  “等等,我那把琵琶呢?”

  葉薇睐左右張望了下,答:

  “走前看見好像在桌上,奴兒去拿。”

  歐陽戎安靜了下,忽然伸手:

  “算了,不用了。”

  歐陽戎示意葉薇睐坐下。

  老樂師留下的那把琵琶,他最近常常随身攜帶。

  關于七絕詩琴曲劍訣,最後那一道蓮舟曲,他遲遲領悟不到,用老樂師的話說,就是着相了。

  仔細想來,他像這樣日日彈奏,求而不得,不就和當初的容真一樣嗎。

  反而是沒有他以前在馬車裡,随便一聽,領悟的快。

  凡事求一個緣字。

  領悟劍訣更是如此。

  馬車緩緩前進。

  在靠近西城門的時候,有宵禁衙役檢查文書,燕六郎自若停車。

  還沒等他掏出文書,宵禁衙役已經認出燕六郎來:

  “燕參軍……”

  “噓。”

  燕六郎遞出文書,示意衙役照常檢查。

  後者喏喏稱是,恪盡職守起來。

  檢查之際,歐陽戎突然道:

  “六郎,進來一下。”

  燕六郎有些疑惑,轉身進入車廂,看見明府手中正拿着一壺酒。

  另外,昏暗車廂内,似是有紙張燒焦的味道。

  燕六郎發現明府和葉姑娘都盯着他,撓頭道:

  “明府,這是什麼?要卑職陪您喝酒嗎。”

  歐陽戎搖搖頭,遞出酒壺:

  “不,你一口喝完。”

  燕六郎二話不說,直接仰頭喝完了這一壺酒。

  滿嘴苦澀酸楚之味,酒水中好像混雜了紙張燒焦的餘燼。

  歐陽戎直視燕六郎,輕聲道:

  “送走了薇睐和胡公公他們,我視情況,可能直接在雙峰尖乘船,去往龍城東林寺修養,我不在的時候,你好好主持這邊,若是遇到事情……”

  年輕刺史瞥了眼酒壺。

  燕六郎沒有察覺,迫不及待的開口問:

  “明府何時回來,卑職以為明府還有些日子,還沒派人去通知刁縣令和阿父,讓他們接待。”

  “不用了。”

  歐陽戎擺擺手:

  “散心養病,驚動他們,反而不得安靜,一切從簡,我已經讓十三娘通知東林寺了,那邊知道就行了。”

  “明府,若是有雲夢劍澤和越女的消息呢,卑職能去找明府嗎。”

  “你不要來,派人傳信,或者寄信到東林寺即可。”

  “好吧。”

  歐陽戎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燕六郎。

  清楚他心中憂慮。

  其實他聽從胡夫建議,沒有直接辭去代理江州刺史職務,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歐陽戎清楚,自身算是某一派系的領頭羊。

  有他在,江州大堂的人心才能安穩。

  從龍城一路踏踏實實的走來,積累了太多班底,燕六郎、刁縣令、陳參軍等下面,都在緊随着他。

  甚至站在離閑一家的角度,都希望他不要辭去江州刺史職務,因為江州浔陽城,算是浔陽王府的基本盤,這也是江南官場默認的一件事。

  這不是戀位不走,若是辭去了刺史職位,那誰來接班成了問題。

  說辭就辭,歐陽戎倒是潇灑了。

  但要是讓衛氏的人趁機插入一根釘子,那就惡心人了。

  為了避免被人清洗,避免兩派争鬥,歐陽戎繼續領着江州刺史職位最好。

  也是洛陽上邊的離閑等人和浔陽下面的班底們都希望看到的。

  歐陽戎有些默然。

  越是走到後面,越是感覺身不由己。

  上面下面有一雙雙眼睛巴望着他,都是摯友夥伴們,無形的責任壓在肩頭。

  他早已不是龍城時那個說走就走的蘿蔔縣令了。

  燕六郎猶豫不決之際,突然感到肩頭一重,是歐陽戎的手掌重重拍來。

  他擡頭看去,是明府的燦爛笑容:

  “六郎,教你一段口訣,我不在的日子,你遇事可念。”

  藍衣捕頭愣了下。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連忙正經端坐:

  “明府教我!”

  一炷香後,馬車抵達西城門。

  等待了沒多久,衆人紛紛趕至。

  胡夫帶着一行宮人,妙思帶着幾位女官,易千秋帶着啰裡啰唆的元懷民。

  衆人集合,一起去往雙峰尖渡口。

  遠處天際,月色正明。

  ——————

  (PS:白天更新失敗,小戎這兩天智齒處的牙龈腫痛,吃藥喝粥,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天,聽網上說,好像是新毒株,現在換季期間,兄弟們都要注意病毒呀。

  注:閱讀本章不會賽博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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