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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 十八、謝氏貴女的生辰宴會

不是吧君子也防 陽小戎 10297 2024-09-03 17:20

  “那位夫人該不會姓裴吧?

  回城的馬車裡,閉目休息的狐白裘披肩青年忽然開口。

  趁着窗外落日餘晖,低頭看賬本的王操之轉頭,看了看歐陽戎的平靜表情,搖頭:

  “姓裴的夫人?
不認識。
”他好奇問:“姐夫怎麼問這個?

  歐陽戎睜眼,與他對視了會兒,輕輕颔首:“不是就行。

  又解釋道:“有個姓裴的商婦,最近在浔陽城走動,也是揚州那邊的商賈,好像是販賣私鹽發家的。

  “姓裴?
揚州鹽商?
”王操之咀嚼了下,搖頭道:

  “不太熟悉。
不過姐夫,這種鹽商大都與地方官府關系匪淺,家族幾代人經營,暴利發家,個頂個的巨富,

  “而且在外面,他們一般都是同鄉聯結,抱團勢力,财力雄厚。

  “還有,商賈之道,大多男子為主,婦人能經商,肯定是手腕厲害的角色。

  不知想到了什麼,王操之語氣深有感觸。

  歐陽戎笑了笑,不語。

  王操之看了下狐白裘青年表情,小心問:“姐夫不喜歡那個裴夫人?

  歐陽戎想了想:“你們這些米麥行的商賈,比她這種鹽商路子幹淨多了。

  “額。
”王操之話語頓住,搖頭:“姐夫這句誇贊怪怪的。

  “哪裡怪?

  王操之撓頭:“怪不好意思的。

  “……”

  歐陽戎提醒道:“沒事了。
隻要那個裴夫人不是走你們的路子,又來搭橋就行。

  王操之點頭:“放心吧姐夫,咱們沒這麼不懂事。

  歐陽戎點點頭。

  婉拒幽蘭小院的性賄賂後的這些日子,裴十三娘那邊,對歐陽戎又有過數次的接近拉攏。

  這位愛披各色華貴帔帛的貴婦人,姿态放的十分低,态度熱情讨好。

  隻不過這些,歐陽戎全都婉拒,到了後來,他直接漠視,當作沒看見,也私下讓嬸娘甄淑媛對裴十三娘的遞貼一概拒絕。

  回去的路上,王操之想起什麼,開口:

  “不過倒是聽說,鹽商們的日子現在不好過,不僅是揚州,天下十道都是如此。

  “好像是受營州之亂的餘波影響,神都朝廷對鹽鐵一事的控制監管收緊,狄夫子也大力推行一些嚴格政令,約束商人販鹽,将鹽業買賣轉為官府指定機構專營……”

  他搖搖頭,感慨:“這些鹽商們,日子也不好過咯。
前些年倒是風光無比。

  歐陽戎一言不發。

  馬車頂着落日的餘晖進城,經過星子坊,穿過一條商戶逐漸收攤的小吃街道時,

  他勾指掀開車簾,注視着街道一側擁擠林立的店鋪屋舍。

  星子坊。

  一個髒舊亂差,卻繁華熱鬧的特殊地段。

  毗鄰浔陽渡,位于江水畔。

  在城市規劃者的眼裡,位置優越。

  而且待歐陽戎準備實施的有益于浔陽城的百年大計完成,水患解決,浔陽城向城西擴建至雙峰尖後。

  星子坊更是能從原先偏僻邊緣的裡坊,一躍而成浔陽城的中心裡坊。

  真正的黃金地段。

  然而眼下。

  這裡卻被年久失修的老街舊坊所占滿,煥發出一種别樣的熱鬧。

  宛若城中村一般,房租低廉,吸引聚集了浔陽城的大部分苦力勞動者們、還有外來讨營生之人,

  “這麼早就被人盯上了嗎,這些逐利商人的鼻子真是和鲨魚嗅血腥味一樣靈敏。

  “這還是我的雙峰尖開鑿與浔陽石窟建造之策沒公布之前啊……”

  歐陽戎的漆黑眼眸倒映着遠處星子坊中的萬家燈火,呢喃自語。

  他臉色随着路過的街道上店鋪燈籠的光暈,忽明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操之回頭:“姐夫說什麼?

  歐陽戎不答。

  矮個青年循着白狐裘青年的視線,往窗外看去,過了一會兒,他笑說:

  “姐夫,這個星子坊,好位置啊。

  歐陽戎忽道:“那個裴夫人和背後的鹽商們,想買下大半座星子坊的地皮。

  王操之一愣,消化了下,漸漸皺眉,又恢複如常:

  “姐夫,咱們沒在外面亂說話。

  歐陽戎輕輕點頭:“她幾個月前就籌備了,比咱們早。

  王操之松了口氣,旋即輕笑一聲:

  “呵,有意思,這是要上岸洗白啊,私鹽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準備換一個新的穩定财源,旱澇保收,不,是日進鬥金。

  歐陽戎瞅了眼王操之。

  後者揮了揮袖子,一身正氣:

  “姐夫,千萬别讓她騙了,咱們的大事幹完後,浔陽城指定擴建,她這不是摘咱們桃嗎?

  話語一轉:

  “當然,最重要的是,商人花大價錢翻新裡坊的宅子,哪裡會便宜廉價的讓窮鬼們住?
指定房租加價,比現在那些小房東們還可惡。

  “這種最後掠之于民的事,姐夫,咱們可不能幹啊。

  矮個青年一臉真誠堅定:“此事,我王操之實名反對!

  歐陽戎轉頭,默默看着王操之。

  二人對視了會兒。

  氣氛有點安靜。

  歐陽戎的表情似是在問,你小子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什麼時候有這種高尚覺悟了?

  “咳咳,姐夫這麼看着我幹嘛?

  王操之捂嘴咳嗽了下,朝歐陽戎眨巴眼睛道:

  “好吧,其實是不順眼,看着他們賺到大錢,這簡直比我虧錢還要難受啊!
簡直後槽牙咬碎。

  歐陽戎聽完,移開目光:“别加戲,對伱們也是一樣。

  王操之讪笑,不再提及。

  他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面前臉色略有疲倦的狐白裘青年。

  其實今日上午衆人在市貿司會客廳閉門商讨的最終版方案時,

  有不少同僚提到了星子坊的事情,包括揚州那位夫人派來的丫鬟晴書與郭掌櫃。

  一衆商賈們,都想要與這位‘好說話’的長史大人額外增加一些雙赢合作,在江州大堂配合的一路公文條例開道下,在星子坊提前布局……

  隻不過結局可想而知,被歐陽戎十分強硬的拒絕了。

  衆人自然十分無奈惋惜,但畢竟大夥都是外來者,這次合作之前,在浔陽城沒有太多羁絆投入。

  這回能加入這個賺大錢的盤子,還是歐陽戎念及舊情的緣故,哪裡還敢再強求些什麼,倒也老實。

  王操之回過神,擡頭:“姐夫,那些揚州鹽商路子野,後面還是要小心些為妙。

  “明白。

  歐陽戎平靜點頭。

  不多時,二人乘坐的馬車,駛離了星子坊,途徑槐葉巷時,歐陽戎開口:

  “你先去吧,我回家拿些東西。

  “好的,姐夫。

  歐陽戎起身下車前,王操之突然說:“姐夫記得換一身正式些的衣服,今夜人多。

  “嗯。

  歐陽戎想着星子坊的事情出神。

  一輛馬車載着王操之駛離,還留了一輛馬車等在外面,歐陽戎走進了槐葉巷宅邸。

  長廊上,他低頭看了看身上衣物。
除了浔陽王府送的昂貴狐白裘披肩,顯得不俗些外。

  歐陽戎身上穿着一件素白文杉,是阿妹阿青當初分别前送給他的,

  素白文杉針腳嚴密,裡面加厚加棉,冬日穿着十分暖和,但外觀顯得頗為普通。

  回到飲冰齋。

  沒看見葉薇睐的身影,

  也不知道忙什麼去了,可能是沒想到歐陽戎會傍晚回來吧。

  眼見外面天色漸暗,距離請帖上的生辰宴會時間沒有多久。

  回來太晚,時間略急。

  本來還準備回來後洗個澡,洗去疲倦,幹淨清醒些,再過去的。

  歐陽戎猶豫了下,看了眼天色,沒去洗澡換衣服。

  他走到櫃子前,順手拿起那柄手工油紙傘,轉身就要走人,似是想起什麼,回頭看了眼某個小師妹送來的昂貴禮盒。

  歐陽戎抿了下唇。

  約莫一刻鐘後,停在槐葉巷宅邸前的馬車緩緩啟動,朝遠處江畔紅燈高挂的繁華浔陽樓駛去。

  ……

  歐陽戎睡着了。

  還是被車夫叫醒。

  緩緩睜開眼,看着前方車夫小心翼翼的黝黑臉龐,歐陽戎趕忙起身下車。

  “抱歉,辛苦了。

  歐陽戎有點歉意,車夫連忙擺手,“大人快進去吧,好像快開宴了。

  “好。

  馬車在浔陽樓的門口,放下了歐陽戎,駛去馬棚。

  一陣江風迎面襲來。

  森冷寒意讓歐陽戎清醒了些,他揉了把臉嘀咕:“怎麼睡着了……”

  可能是剛剛馬車有節奏的颠簸,有點助眠。

  不過最近為了那件大事,确實消耗了歐陽戎太多心神精力,連小師妹的生日宴會都差點睡過頭錯過。

  幸好今日諸事皆了,明日起就能放松的過元正假期了。

  歐陽戎搖搖頭。

  低頭整理了下衣領袖口,深呼吸一口,攜帶禮物,走進了前方高聳的浔陽樓。

  歐陽戎發現,今夜的浔陽樓門口,似乎冷清了些,沒有往日那種人來人往的景象。

  不過零星乘坐馬車到來,走進此樓的客人們,瞧着都是錦衣華服,氣勢不俗。

  有些甚至排場極大。

  歐陽戎還看見浔陽樓外不遠處的樹蔭下,有一批佩刀侍衛,騎在高頭大馬上,靜立等候似乎已經入樓的主人家。

  今夜來客,非富即貴。

  難道小師妹和她的親戚們,這是包下了整座浔陽樓?
閑客勿進?

  歐陽戎左右四望,有些好奇。

  浔陽樓的一樓大門處,正有一排迎賓的漂亮丫鬟們。

  歐陽戎學着其他陌生客人,将帶來的禮物交給了她們。

  一位迎賓丫鬟微笑:“這位公子,請随奴婢來。

  歐陽戎下意識問:“小師妹呢?

  “什麼小師妹?
”迎賓丫鬟疑惑。

  歐陽戎看了看她,頓了下,搖頭:“沒事。

  這些丫鬟瞧着教養頗高,舉止優雅,口音卻不像江州這邊的方言,可能是陳郡謝氏那邊帶來的家奴。

  歐陽戎多看了一眼迎賓丫鬟背影。

  眼下,他周圍還有另外兩個客人,也是被類似的微笑丫鬟帶了進來。

  “公子貴姓?
”前方的迎賓丫鬟禮貌問。

  “歐陽。

  “歐陽公子這邊請。

  “好。

  走進浔陽樓後,歐陽戎發現他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整座浔陽樓今夜确實被全包了下來,一樓大廳被重新布置,擺滿了一張張紅漆木桌,美味佳肴遍布桌面,樓内張燈結彩,被裝扮成喜慶的朱紅顔色。

  歐陽戎估摸着,光是今夜消耗的大紅蠟燭,聚集起來,都能抵他這個江州長史一年的俸祿了。

  “唉。

  跟在迎賓丫鬟身後的某人歎息了聲。

  他就知道,他與小師妹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歐陽戎壓住些嘴角。

  一樓大廳,不少座位都已經坐滿,很多來客都是陌生面孔,但是這些客人卻一個比一個衣裝靓麗。

  歐陽戎目光忽略他們,環視一圈,暫時沒有發現小師妹的身影。

  眼下,各桌的菜肴大緻都上齊了,生辰宴會似乎快要正式開始。

  也不知道是歐陽戎來得太晚呢,還是迎賓丫鬟确實不認識他、且也沒有收到過什麼事前的特别叮囑。

  一樓大廳有二十來張桌子,歐陽戎卻被帶到靠後方、離門口挺近的一張紅漆圓桌前,迎賓丫鬟恭敬轉身:

  “公子請上座。

  歐陽戎點頭,也沒挑剔。

  在同桌其他華服客人的側目打量下,他剛坐下。

  “明府!

  排在此桌前方的那一張桌子處,傳來一道驚喜的男子聲音。

  歐陽戎轉頭。

  是燕六郎。

  “明府怎麼坐這兒?

  今日沒在佩刀、穿了件绫羅綢緞瀾衫的燕六郎疑惑嘀咕。

  他仍舊小跑過來,朝歐陽戎右手邊座位上的客人言語了幾句。

  厚臉皮換到了這一桌,與歐陽戎坐在了一起。

  似是覺得燕六郎大大咧咧不懂規矩,周圍幾桌有一些華服客人微微皺眉,投目過來。

  歐陽戎與燕六郎都沒有理會這些,歐陽打量了下好友的衣着,笑罵一句:“人模狗樣。
”頓了頓,“穿上還挺精神。

  “嘿嘿,”燕六郎撓頭。

  與往日歐陽戎吃過的席不太一樣,一樓大廳内的客人小聲寒暄,無視面前佳肴,在主人沒到來前,無一人動筷子。

  主要是歐陽戎以往吃席都是主位,都是他先動筷子的,眼下有點小小不适應。

  壓住習慣,今夜宛若小透明的歐陽戎左右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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