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刻鐘後,成片烏雲被高處的大風被吹向了東面,大雨終于停了,太陽露出了頭。
涼亭躲雨的人陸續離開。
蘇玉梅見夏昭衣沒有要走的意思,過來問話。
“太泥濘了,”夏昭衣随便找了個托詞,說道,“太陽很大,我待稍稍曬幹後再走。
”
“好,”蘇玉梅點頭,“那我們兄妹二人先離開。
”
“嗯,”夏昭衣莞爾,“下山路滑,你們小心一點。
”
蘇玉梅太喜歡這個小姑娘的笑容了,這笑似乎能傳染,她也不由跟着笑。
告辭後離開,下山的路當真不好走,兄妹二人尋了兩根木杖,走的艱難。
下得山腳,蘇玉梅特意望了眼遠處,桃花林裡當真有一座占地面積不小的房子,此處地勢高,往下眺去隻覺這座小院花事繁盛,古拙清雅,别有韻味。
“果真鐘靈毓秀,也隻有此方山水能養出這般不俗的姑娘,當真稀罕。
”蘇玉梅說道。
蘇恒沒有聽清,回過頭來:“什麼?
”
“是說我在山上遇到的那位姑娘,談吐容貌比之大家閨秀多了八分靈動,比之山野女娃又多八分清雅。
”蘇玉梅說道。
兄妹二人暫且繞開這片,去往他處,沒走多遠,忽聽前面傳來打鬥聲,蘇恒趕緊伸手攔擋在蘇玉梅跟前。
遠處一個黑衣男子奔來,速度極快,身後追着十來個差役,大喝着讓他停下,手上兵器皆已亮出。
附近農家裡出來許多人,好奇的伸長脖子,待人近了才忙不疊躲開。
差役使勁吆喝,讓人攔住他,有幾個差役抄路從前跑來,男子見躲閃不了,幹脆提起手裡的長劍沖去。
蘇玉梅趕緊回過頭看向另一邊,皺眉說道:“這是要殺人了!
”
“沒事,離咱們很遠,”蘇恒說道,“我們就不從那邊過了。
”
蘇玉梅心情複雜,點了點頭。
身後傳來動靜,她回頭去看,但見一個塊頭相當大的男人快步去往北邊,同樣帶着兵器。
蘇恒轉頭也看到他,臉色更白了,護着妹妹往後退去。
楊長軍皺眉,見他們一直盯着自己,他眼睛一眯,不由動了殺心,不過隻是想想,這種殺人滅口的事他幹不出來,他腳步未停,抓緊時間,大步離開。
所有注意都被要殺人的黑衣男人吸引去了,柳現寶同他那群小夥伴們極少見過這樣的場面,衆人遠遠圍着,卻眼看這逃兵一步步朝江邊小院跑去。
“不好!
”柳現寶驚呼,“他之前就想過要去找夏姑娘的,眼下臨死之前該不會是去找麻煩!
”
“你想多了,他不會死的。
”身邊響起一個清脆男音。
柳現寶一愣,扭頭看去。
隔着兩個人,支離雙手抱胸,好像此事跟他無關,他不過一個看戲群衆,淡淡說道:“他的身手不會出事,逃跑是沒有問題的。
”
“你咋在這?
”柳現寶叫道,“夏姑娘呢,萬一此人為非作歹,夏姑娘怎麼辦?
”
“你還知道啊?
”支離挑眉,“那你之前還将他帶來我家?
”
柳現寶尴尬,讪讪道:“我,我一開始不知道……”
目光看到支離身後,潘淑儀躲在人群裡,有點不太敢去露臉。
支離說道:“你放心,不會有人受傷,也不會有人死掉的,我們可不想因為我們而鬧出什麼流血事件。
”
“啥?
”
“看。
”支離下巴一擡,便見小院忽然被打開,幾十個武夫從裡面跑出來,手拿棍子,扁擔,鋤頭的都有。
二話不說,直接朝黑衣男人撲去。
人群沸然。
那些差役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出,不待說話,便看到人群後面走出一個在臨甯極富聲名和影響力的鄉紳,這鄉紳不僅自己有錢有勢,他娘親的大舅子的表妹的兒子可是天定帝身邊大紅人的跟班呢。
黑衣男人最終沒有靠近那座小院,被人追趕着往另一頭跑去。
那些武夫們将他趕往西南村道後便不追了,沒有人真的去下殺手。
遠處響起馬蹄聲,圍觀衆人回頭,柳現寶大松一口氣,相信聞風而來追人的軍隊不會輕易饒過這個黑衣男人。
老佟和支長樂早早等在人群外邊的鄉道上,看到軍隊快近,他們大步跑去,邊沖軍隊伸手指向黑衣男人逃走的西南方向,不讓他們靠近桃林。
為首士兵看向遠處被差役追着,當真在往西南方向跑去的黑衣男人,當即朝那追去。
柳現寶徹底松了口氣,拍着胸膛說道:“吓死我了。
”
“這點膽量,”支離上下看他一眼,“肌大無腦。
”
“什麼大?
”柳現寶沒聽清。
“胸肌!
”支離擡手,手背在柳現寶胸前狠狠拍了下,“石頭一樣硬。
”
他轉身叫上潘淑儀:“咱們回去,等下有口福了,一堆好酒好菜呢。
”
潘淑儀點頭,面色仍有些蒼白,擡頭看向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
雖然之前問過她願不願意,她自己點頭說願意的,可是真的這麼做了,她有些過意不去。
“你怎麼了?
”支離回頭看着跟着自己身邊,有些魂不守舍的人問道。
“沒事,”潘淑儀低低道,“就,夏姑娘真的聰明,猜到他會當場動手,也猜到他會往這邊來。
”
“那肯定是當場動手的,畢竟眼下人少,好對付,你看,那些騎馬的士兵們追來,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被抓走軍營裡更不好逃。
”
“嗯……”潘淑儀點點頭。
“不必自責,”支離又道,“他不是好人,咱們也沒要殺他,你也看到了,他身手不錯,肯定能逃掉的,而且也肯定有人接應他。
”
“對,”潘淑儀說道,“你說得對……”
這位鄉紳,還有這些武夫,都是清阙閣找來的,雖然沒有提過錢的事,但老佟說酒席一定要請,以及小禮也得送,夏昭衣便将剩下一切交給他和支長樂,還有劉大嬸去安排了。
酒桌豐盛,對于動不動被收糧,平時省吃儉用的武夫們而言,猶如踏入了盛世。
他們吃了很久,好些人偷偷打包,想帶回家去,一直到未時才吃完。
山上的路已半幹,夏昭衣算着時辰,離開涼亭,打算下山。
下到拐口時,遇見一個竹杖芒鞋的白發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