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及郭晗月的名字,戴豫需要費些功夫才能将她同沈冽聯系到一起。
戴豫沒有見過郭晗月,郭晗月在沈冽八歲時便去世了,而後沈冽才被接到郭家。
至于郭晗月的死,戴豫什麼都不知道,他隻聽人隐晦的提過幾句,不知具體。
現在甯嫔問沈冽有沒有找到郭晗月的死因,戴豫甚至迷惑郭晗月的死因是有什麼蹊跷之處嗎,而且在他記憶裡面,沈冽大約都沒有去找過什麼所謂的死因吧。
換言之,若是郭晗月的死因真有奇怪的地方,何須等沈冽去找,整個郭家都不會坐得住。
戴豫現在奇怪這女人為何要說這個,無緣無故提及,她想幹什麼。
“還未找到嗎?
”施又青說道。
“你知道?
”戴豫看着她。
“不知道,”施又青搖頭,“所以我才好奇,因為她死時的症狀同我母親一樣。
”
“哦……”戴豫應道,不打算再理,不過沉默了陣,他有些忍不住,到底還是問道,“那你母親去世時,她是什麼症狀?
”
“很慘。
”施又青說道。
回憶起那時光景,她的神色黯淡下來,很快止住自己的思緒,不願再多去回顧。
戴豫等了等,見她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也不再多問,古怪的收回目光看向夏昭衣和陸容慧所在的小别廳。
大約真的就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女童出來了。
神色同進去時一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走來同戴豫謝過,順帶告辭。
“切記多加小心,”戴豫叮囑道,“這幾日時局不定,到處都很危險,我知道你身手好,但多留些心眼。
”
“戴大哥也是,”夏昭衣說道,“萬事小心。
”
“我會的。
”
夏昭衣微微一笑,抱拳微拱,帶着甯嫔離開,但到門口時,甯嫔停下腳步,說道:“阿梨,我有幾句話要說。
”
夏昭衣轉眸看她:“什麼話?
”
甯嫔望向戴豫,說道:“因為我姨母的原因,你讨厭我,實際上,我和我母親,以及我妹妹,我們都不喜我姨母。
”
戴豫皺起眉頭,困惑的看着她。
“施家兒女不婚娶,”甯嫔繼續說道,“但我姨母貪戀上了我姨夫,說什麼都要同他一起,哪怕當個卑賤的妾,我母親發自内心不齒她,如若不是母親意外出事,可能我此生都不會與我表哥往來,同我師父相識。
”
“你,同我說這個幹什麼?
”戴豫說道,“你是想讓我轉話給我家少爺?
”
“對,”甯嫔點頭,“我活不過幾日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雖然無法得知母親去世的真相,但我仍不想母親死的不明不白。
這位壯士,郭晗月的死定于我母親的死有關,有可能便是同一人所為。
”
“行吧,”戴豫語氣松軟下來,說道,“我會同我家少爺說一聲的。
”
“多謝了。
”甯嫔說道,福了一禮。
出來時,風雪變大,天地如濁浪高掀,長空渾濁,視野模糊。
夏昭衣走在前頭,甯嫔尾随在後,兩人無言。
等出了蘭園後,甯嫔看着女童在前的嬌瘦身影,開口說道:“阿梨,稍後你要去哪。
”
夏昭衣垂着眼眸,聞言搖頭:“還未想好。
”
要去的地方實在太多,可是又覺得那些地方好像也沒有必要再去。
“我們還會見面嗎?
”
“不知道。
”
甯嫔停下腳步,說道:“阿梨。
”
夏昭衣也停下,回眸看着她。
“對不起,”甯嫔低聲道,“定國公府的事,你二哥的事……對不起。
”
“有用嗎?
”夏昭衣說道。
兩人相隔數步,一高一矮,風雪從她們中間呼嘯而過,甯嫔眉目悲憫愧疚,不敢與女童雪亮清澈的眼眸對視,别開了目光。
“我知道沒用,可我心裡委實……”
“你當初便該知道,你的所為将對整個定國公府造成多大的傷害,可你還是這麼做了。
”
“我不會苟活的,”甯嫔垂下頭,雙眉輕蹙,“我會以死謝罪。
”
“要一個人死,這再容易不過,”夏昭衣說道,回身迎着風雪朝前面走去,聲音平靜傳來,“這世上,興榮之所耗,無不以年月為量數,可覆滅和摧毀,卻不過一朝一夕一眨眼。
死有何用,一文不值,謝罪的謝字,是以天下之大可笑也。
死便是死,這是償命,無關謝字與愧疚。
”
甯嫔緩步跟上她,沉默良久,說道:“你說得對。
”
風雪打來,似刀子般割痛,甯嫔裹緊外罩的風衣,在冷宮裡凍了那麼久,卻忽然覺得,皆不及這一場大雪來的凍骨。
“真冷啊。
”甯嫔低低說道。
在夏昭衣帶着甯嫔去往劉氏所在院宅時,一身黃袍的宣延帝看着窗外的漫天風雪,同樣很輕很輕的說道:“真冷啊。
”
廖内侍聞言,說道:“陛下,要再添幾壺暖爐嗎?
”
“添吧,”宣延帝說道,“多添幾壺,越多越好。
”
“是。
”廖内侍應聲,轉身走了。
才邁出宮門,迎面看到禁軍副統領荀斐帶人匆忙跑來。
廖内侍眉頭一皺,不待開口問話,荀斐奔來說道:“廖内侍,有刺客!
”
“刺客?
”廖内侍大驚。
荀斐已繞開他,顧不上其他,直接沖入東明宮:“皇上,有刺客!
”
宣延帝停頓一下,擱下書卷擡眸,出奇的鎮靜。
反倒是一臉急匆匆的荀斐僵在那邊,尴尬的說道:“皇上,刺客……”
“抓到了嗎?
”宣延帝問道。
“尚未……”荀斐說道,“隻發現了,禁軍屍體……”
“刺客,”宣延帝斂眸,很輕的重複兩個字,說道,“一時竟不知道是哪路人了,這天下想要殺朕的人,太多了。
”
“皇上,大雪封凍,行路困難,人手恐不夠……”荀斐越發尴尬,“臣申令全宮戒嚴,且從宮外調三千兵馬。
”
宣延帝看向立在門口,并未離開的廖内侍,說道:“過來。
”
廖内侍擡步走去,恭敬道:“陛下。
”
“傳朕指令,”宣延帝說道,“即刻收拾東西,棄宮。
”
廖内侍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擡頭看着他:“陛下?
”
荀斐也瞪大了眼睛。
“這皇宮,朕不要了。
”宣延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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