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街道便開始肅清。
内城十二大道上,除卻一些有背景的大商鋪仍開着,小商号們早已關門。
街上都是巡騎衛和巡守軍,幾乎無行人,若真有急事出門,也隻從僻靜的胡同巷口經過。
這一帶路夥計比較熟,穿過幾條小巷,他邁過大橋,去到了湖對岸的一家大客棧裡。
這家客棧的一個小二不認得他,但因職業相同,很快就能聊上。
提及林清風,小二點頭:“是在這呢,你找她何事?
”
夥計笑道:“也不是我找她有事,是我遇到了個男子,非讓我把這個給她。
”
說着,夥計拿出手裡面的一個小包袱。
小二疑惑的接過來,打開包袱,一封信和一個小盒子。
“這裡面是啥?
”
“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幫忙遞過去就成,這個給你。
”夥計說着,摸出了幾個銅闆。
小二怕被掌櫃的看到,忙接過來,壓低聲音道:“還給賞錢呢?
”
“現在這種時候了,不給賞錢,誰願意跑出來啊?
”夥計說道。
“不過我還是得問清楚,什麼樣的男子給你的?
”小二肅容道。
夥計伸手比劃了下:“比我高,比我壯,江湖大俠的樣子,長得威武豪爽的,三十來歲。
”
“名字知道不?
”
夥計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不過他說林清風看了信後,她會認識的。
”
“好吧。
”小二這才點頭,松了口氣,說道,“那我去跟她說聲。
”
“嗯嗯。
”
小二拿着小包袱上樓去了。
小丫鬟接過包袱,掂了掂,有些重量。
小二将夥計的話都說了。
小丫鬟點頭:“成,我知道了。
”
看小二的目光還在包袱上,小丫鬟匆匆将門給關了。
林清風站在窗邊,正在望着偌大湖光。
以往湖上會有許多畫舫或漁船,現在特别的靜,湖水碧汪一潭,偶有晨風拂來,掠起成片成片的波紋。
小丫鬟将包袱遞過去,把聽來的話轉達了一遍。
林清風打開包袱,上邊的信封外邊寫着她的名字,和“親啟”二字。
看着這字,林清風愣了下。
小丫鬟看過去,說道:“好俊的字!
”
林清風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拆開了信封。
一行一行字看下來,林清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看到最後,她将紙揉作一團,抛在地上,怒聲說道:“欺人太甚!
”
小丫鬟話都不敢說,睜着眼睛看着她。
林清風這時回頭,一把奪過小丫鬟手裡的盒子。
盒子重量不輕,可是林清風研究了半響,但不知道要怎麼打開這個盒子。
“你拿着,”林清風将盒子遞給小丫鬟,“看看怎麼開。
”
“哦……”小丫鬟伸手接過。
林清風又去撿起地上的那封信,将揉作一團的信紙撫平,朝屏風後邊懸挂着的一幅字畫走去。
字畫是從夏文善題字的石碑上拓下來的,她看着信紙上的字,再擡頭看着牆上挂着的字畫。
一筆一劃,撇捺勾提,全部一樣。
林清風垂下手,腦袋有些懵。
“呀,開了。
”小丫鬟說道。
林清風未動,說道:“送來。
”
待小丫鬟走近,她才發現盒子不是中規中矩的開法,是從斜側打開的。
盒子裡面裝着一個白瓷小瓶,兩個小幕後。
林清風看到這熟悉的白瓷小瓶,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
白瓷小瓶裡面裝着龍腦川穹丸,是她早先大量收購過來後,放置在辰白道的倉庫中的。
她取出手帕,用手帕包裹着撿起小木盒,一個小木盒裡面放着的同樣是她收購過來的,是外敷的藥膏。
另外一個木盒,她也打開了,看到裡面的東西後,面色徹底白了,是烏金。
小丫鬟看到這些,也傻了眼,伸手虛掩住自己的嘴巴,輕聲道:“小姐,這人是誰,為什麼要送來這些?
他,他對我們所做的都知道?
”
“你還記得之前那個小童麼?
”林清風問道。
小丫鬟點頭,當然會記得,怎麼可能會忘。
“送信的,說的是高大健壯的大漢?
”林清風又問。
“會不會,那小童就是他的人?
”
林清風怒笑:“信上令我将京城的藥商名字羅列給他。
”
“京城的藥商?
”小丫鬟不解,“這是為何?
他如果真的能清楚我們那麼多事情,對于京城的藥商應該也知道的吧?
”
“千行百業皆有兩面,一面在明,一面在暗,”林清風看着牆上的字,說道,“他想要的是黑市暗線,而且,也有可能他是在試探我。
”
“試探……忠誠嗎?
”小丫鬟說道。
林清風眉頭一皺,惱怒的看了過去:“什麼叫忠誠,這人與我是何關系,便要我對他忠誠了?
我是他的奴仆嗎?
忠誠?
”
林清風一直脾氣都很好,很少這樣發怒,小丫鬟忙垂下頭:“是我說錯話了,小姐。
”
林清風冷冷的收回了目光,看向那邊盒子裡的東西。
辰白道那邊的倉庫是交給羅大和劉成看守的,他們大概有二十餘個手下,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怎麼可能會讓人将這東西取出來?
而且,看目前這情況,羅大和劉成那邊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看守的倉庫被人進去了,否則早就來找她了。
想着,林清風有一些放心不下了。
她将盒子裡邊的東西收拾好,将信給燒了,給小丫鬟囑咐了幾聲,轉身朝外邊走去。
此事隻是一個開頭,相信這人接下來會有更多的要求。
把柄拿捏在别人手裡,自己就要變成一個牽線木偶,長久下去,隻會越發身不由己,她得馬上想個辦法掙開才可以。
一切的禍源皆在那邊的倉庫,可她就是弄不明白,這人到底是如何查到辰白大道的倉庫的,又如何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取出這藥,更還有,那烏金……
到底是誰?
為何針對她?
什麼時候盯上她的?
甚至是,這個人到底還知道她的多少事情?
林清風覺得後背發寒,而想到那日在于府門前所見到的那位小童,這樣的寒意就變得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