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聶揮墨看來,自己完全可以憑借耐力将對方消耗到精疲力盡。
但他沒有想到,夏昭衣的耐力也是驚人的。
四年來,每日堅持鍛煉的她,在力量上無法達到和男人相抗衡,可是她的體力卻不遜色于男人。
老者讓她修身養性,她做到了,她的确減少了自己的憤怒和兇戾,但是仇恨是不會退減半分的。
那是不死不休的執念。
李據未死,易書榮未死,陶岚未死,一切便永遠不會有終結。
她為自己定制了極強的耐力訓練,前世羸弱的身體沒有辦法習武,今生的阿梨彌補了這些缺憾。
她揮着手裡的桌腿,步伐靈活敏捷,似遊龍飛鴻,以多個刁鑽角度攻擊,令戰績無數的聶揮墨完全不敢有半分松懈。
戰地漸漸擴開,近衛們步步退開,挪出空地。
辛順和章之被人保護,往兩旁避開。
辛順目不轉睛的盯着,除卻對聶揮墨的擔心之外,大為驚豔于此女的身手和步法。
見到雙方幾招進攻和化解,辛順甚至叫出聲:“精彩!
”
章之朝他看去一眼,看回夏昭衣和聶揮墨。
估算時間,已過了一盞茶,如此高強度消耗,正中他意。
章之側頭吩咐一旁近衛。
近衛點頭,轉身離開。
夏昭衣冷笑,邊進攻邊沉聲道:“你的手下要暗算我了。
”
聶揮墨朝那邊看去一眼:“你怕了?
”
“不,是蔑視你!
”
聶揮墨眼角一抽,蓦然拉開距離,還未來得及調整狀态,她又沖了上來。
“文元!
”聶揮墨沖章之叫道,“莫插手!
”
“将軍!
”章之叫道。
聶揮墨沒有再理。
“也罷!
”章之說道,“那某便不插手,但,插嘴呢?
”
說完,不待聶揮墨有任何反應,章之看向夏昭衣:“阿梨姑娘,你與甯安樓趙大娘子關系可好?
”
夏昭衣不為所動,進攻速度無半分退減。
“趙大娘子如今在我們手裡!
”
“阿梨姑娘,你不怕趙大娘子出事麼?
”
“昨日攔下趙大娘子之事,你半分不知?
”
……
“他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夏昭衣好笑,“激怒我,是想要我直接殺了你?
”
“你認為你辦得到?
”
“我若真要殺你,你現在已經是屍體了。
”
“我若也要殺你,你以為你還能這樣在我手下跟前對我動手?
”
夏昭衣冷笑,揚腳踢起半張壞掉的椅子。
聶揮墨側身避開,夏昭衣手中木頭脫手揮去,在聶揮墨躲避時,她身法快如驚雷,朝聶揮墨喉間逼去。
聶揮墨擡手去抓她手腕,唯恐她又使詐,特意留了後手,但少女的身體過分柔軟,攻擊角度刁鑽的令人發指,頃刻她的下身揚起,從側面踢來,聶揮墨擡手去擋,對方隻是作假,再度從他的桎梏中脫身,又一連串的迅猛攻擊。
雙方鬥了許久,聶揮墨挨了數棍後,再沒有讓對方得逞。
夏昭衣不想真下死手,畢竟談不上完全的血海深仇。
一番怒鬥,夏昭衣終于退開。
再好的體力也會累,她喘着氣看着同樣累的聶揮墨:“若要找我算賬,派人直接去清阙閣點我姓名,再報個地點,我必赴約,我等着你的明算暗算!
但趙甯和屈夫人那邊,你若敢碰一下,我便将田大姚的人頭懸在永安城門!
”
“在我的地盤說這樣的話,你倒真不怕沒命出去?
”
聶揮墨一個近衛早便忍不下去了:“鬥不過便鬥不過,這種時候了還要虛張聲勢!
”
話音方落,空中一道勁烈鞭響乍起。
若非他身旁同伴反應迅速,将他扯開,他臉上怕是要留一道伴随終生的疤。
但他右前方的椅子卻是徹底不堪,在千絲碧的數百顆銀光倒刺下裂為四截。
她動作太快,自哪甩出的鞭子,藏在何處的鞭子,無一人看得清。
夏昭衣冷冷朝他看去,目光不經意一掃,看向方才拉着他退開的那個近衛。
看着幾分眼熟,很快想起,是之前去教訓載春丈夫的那個年輕男子。
夏昭衣收回視線,看向聶揮墨:“告辭。
”
她以長鞭擊開攔路的近衛,去櫃台取來自己的鬥笠蓑衣,并未穿戴,拿在手中直接轉身。
客棧大堂裡近六十個男人全部看着她,沒有聶揮墨的命令,無人往前。
她就這樣如出入無人之境,在衆目之下揚長離去。
幾個近衛收回目光,朝聶揮墨看去。
俊容冰冷的年輕将軍望着客棧外面,眼眸晦暗,看不清眸中翻湧的思緒。
“将軍,”辛順先生上前說道,“可有傷到?
”
“談不上是傷,”聶揮墨淡淡道,“她手下留情了。
”
“不是将軍鬥不過她!
”辛順先生忙說道,“她有武器,将軍沒有!
”
“我是男人,她是女人,讓個武器而已。
”
“她,她不是尋常女人……”
“是麼,”聶揮墨雙眸微斂,朝他看去,“那麼先生覺得,一個女人要想将體力達到和男人相等,她是不是得加倍付出?
”
辛順微頓,看向客棧大門,由衷說道:“果真,她的确不是尋常女人,佩服。
”
說完稍頓,忍不住又道:“但是将軍,她仍不及你!
”
“奉才先生不必如此,”聶揮墨淡淡道,“文元先生,你如何看?
”
“将軍,你不該放任此女離去,”章之揖禮,“此等奸邪女子,若不盡早除之,後患無窮!
”
“那也得有除去的本事。
”聶揮墨道。
“方才……其實有機會的。
”
“不會有機會。
”聶揮墨搖頭。
夏昭衣露出的第一個破綻,他之所以會上當,因為他根本沒有和人如此對戰過。
他的對手幾乎都是男人,拳拳到肉的硬漢,即便和女人交手,也沒有一個女人的身段能做到如她這般柔軟。
出招不僅快,而且刁鑽。
那樣一個姿勢,誰能想到對手會以長腿膝擊他背部,她卻可以辦到。
接下去的交手,看得出她的确在用盡全力,但也的确手下留情。
對打他這件事,她用盡全力。
對他這條命,她手下留情。
聶揮墨擡手觸碰自己的肘部。
已有預感,很快就會變青發腫。
她最初那一頓棍子,打得可真狠。
頓了頓,聶揮墨看向一個近衛,說道:“淩揚,你與她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