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昏開始,小童便在這盯梢了,身上還被蚊蟲咬了好幾個包包。
結果,空的。
小童氣惱的松開車簾,從矮石上下來。
身上被咬得地方癢的難受,他撓了幾下,瞧見已經開始打呼的民兵,小童想了想,擡腳走去。
這一趟不能白盯,否則豈不虧大了。
不過,本以為是個臭站崗的,沒想到在他身上竟摸出了一個還挺有料的錢包。
這重量,少說也有三兩銀子。
心裡的煩躁一掃而光,小童将錢包揣在懷裡,準備回家。
一個頭高大的民兵提着長槍從不遠處的石階下走來,恰看到這一幕。
“小賊!
”民兵當即怒喝。
小童一驚,顧不上回頭看,拔腿便跑。
人高腿長的民兵追上來,很快将小童逮住。
“給我拿出來!
”民兵伸手去掏。
“哇!
!
”小童雙手拽着他的手腕,一聲清亮哭叫聲響徹夜空。
熟睡的民兵被驚醒。
附近幾口人家也被驚醒。
村子裡的犬吠聲刹那也起。
詹宅裡正在抓阄的幾位将軍皺起眉頭。
莫五爺去窗邊探出腦袋望了圈,回身說道:“淨是胡鬧,不理了。
”
他攤開手裡的骰子,是六。
六是雙數,也就是同意那姑娘留下。
“哇!
!
”那童音又是一嚎啕。
詹七爺不悅,看向詹九爺:“去,你出去看看。
”
聞聲而來的人越來越多。
林雙蘭去村北送完豬肉,沿河道近路回來,聽到哭聲,忙小跑趕來。
小童哭得狼狽,聲音嘶啞,臉上寫滿無辜茫然。
個子快有兩個小童那麼高的民兵,正揪着他的衣襟斥罵,同時在他身上搜錢。
“你這是幹什麼!
”林雙蘭出聲跑來,“怎麼可以欺負小孩!
”
“他偷錢!
”
“我沒拿!
”小童大哭,“殺人了!
!
救命啊!
”
附近好些人伸手指着民兵,讓他助手。
剛睡醒的民兵焦急在身上摸了半日,錢袋确實丢了。
“給老子老實點!
”大漢指着小童罵,“錢袋呢!
”
小童掙開他,坐在地上擦眼淚:“我沒拿,嗚嗚嗚……”
幾個民兵上前問怎麼回事。
大漢指着小童,将看到的說了一遍。
“沒找到錢袋?
”
“沒。
”大漢煩躁。
“但我的錢袋真的不見了!
”睡醒的民兵說道。
“我之前也丢過……”一個民兵回憶,“也是在這附近。
”
“你們就都賴給我吧!
”小童哭道,“反正我人小好欺負!
”
“我來搜搜看!
”一個民兵朝小童走去,“未必就在身上,他扔了說不定。
”
小童驚叫一聲,速度奇快地朝離他最近的林雙蘭跑去。
林雙蘭下意識伸手:“你别亂跑……”
小童抓着她的手,将她往後面追來的民兵推去。
力氣不算多大,但林雙蘭走了一天,腳實在酸極,險些沒站穩。
民兵忙扶着她,他身後的同伴則繼續去追小童。
卻聽小童忽然發出一聲銳亮怒吼:“你滾開!
”
林雙蘭忙回過頭去,小童似在下坡河邊被人攔下了。
河邊有一盞小燈籠,高懸在樹上固定的木擎中,是村民專用來照路的,偶起的晚風徐徐,将燈籠吹得輕晃。
樹下站着一個秀挺的清瘦少女,一身天青色長裙,衣袂臨風,攔着小童的,是她手中的竹杖。
“阿梨姑娘!
”林雙蘭說道。
民兵們追上來,近了瞧見,少女五官嬌美又清冷,似将月色裁剪了,化為她的骨。
小童避開竹杖,往前再跑。
少女的腳沒動,但她單手所握的竹杖像是長了雙眼睛,瞬息三招,擊打的都是小童的膝蓋和肘部。
不算多重的力道,但是巧勁讓小童吃痛。
小童叫罵着往後面退去,伸手揉着被擊中的地方,擡眼怒瞪夏昭衣。
“阿梨姑娘!
”林雙蘭跑來。
“你這個多管閑事的,你滾開!
”小童擡頭沖少女叫道。
“他偷了我的錢!
”民兵指着小童,“我的銀子被他拿走了!
”
夏昭衣看了他一眼,看向小童:“錢呢。
”
“我沒拿他的錢!
!
你滾開!
”
說完再度要走。
再度被攔下。
“你剛才為何推人?
”夏昭衣問。
“關你屁事!
”被打痛了的小童大罵,“你滾!
你這個臭東西!
”
“你休要胡說,嘴巴不幹不淨!
”林雙蘭罵道。
“銀子拿出來,”夏昭衣說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
“你滾開!
!
”
“很好。
”夏昭衣說道。
她收了手中竹杖。
小童準備就跑,緊跟着發現自己飛了起來,随即,“噗通”一聲。
小童哭都來不及,咕噜咕噜水泡從他嘴巴裡冒出。
他水性不錯,但現在反應不過來了,以及,四肢被打得好痛。
河邊村民們發出一片驚呼。
一個尖銳女音慘叫:“虎兒!
”
小童的母親推開人群跑來,見此一幕,臉色慘白,當即看向立在水邊的少女。
“你這小賤蹄子,你為什麼欺負我兒子!
”婦人大罵,邊回頭呼喊村民們幫忙下水撈人。
“我兒才多大,你一把歲數了,你怎麼欺負小孩!
”婦人轉頭罵道。
夏昭衣沒說話,捏着竹子的手負于身後,平靜看着婦人。
婦人眼眶泛紅:“如果我兒有個什麼,我一定拿命跟你拼了!
”
“好。
”夏昭衣說道。
緊跟着,又是“噗通”一聲,婦人也落了水。
母子倆在水中拍出一片冰冷水花。
待穩定下來,他們瑟瑟發抖的浮在水面上。
“找到了!
”後面傳來民兵同伴的聲音,“找到錢袋了!
他扔草裡了!
”
民兵大喜,看向夏昭衣:“姑娘,我的錢袋找到了!
”
“找到便好。
”夏昭衣說道。
水裡,又氣又羞的小童母親破口大罵,髒言穢語,不堪入耳。
“你快别胡說了!
”林雙蘭也生氣了,沖水裡的婦人叫道。
婦人指着夏昭衣:“……臭娘們,就你這臭不要臉的貨色,你這輩子都生不出兒子,生了也是爛屁眼的!
找個街角臭要飯的娶你,成天打死你!
賤人!
……”
她的情緒過于激動,聲音有些嘶啞,叫罵聲在夜色裡聽起來非常刺耳。
老佟和支長樂剛趕來,便聽到這樣的辱罵。
一并來的,還有詹九爺和莫五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