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季盛下意識要追,被趙琙攔住。
“可是世子,這裡面……”
趙琙說道:“她自己要去。
”
說完,趙琙轉頭看向夏昭衣:“阿梨,她不是罪犯嗎?
你怎麼不抓她?
”
夏昭衣的眉眼看不出情緒,她平靜地望着陳韻棋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裡:“她若自己不想走,我們很難帶回去。
”
想到夏昭學以前所說的離嶺老者不殺原則,趙琙故意道:“她若身犯命案,我們便私設公堂又何妨,殺了她替天行道呗。
”
“她父親才是罪魁禍首,”夏昭衣說道,轉身去找沈冽,“她雖有過,但罪不至死。
至于其他命案,還得三審定谳才可。
”
趙琙跟上:“你不是有鞭子嗎?
用鞭子拴她,再帶她離開。
”
夏昭衣沒再理他。
暗室裡的箱子全部都被沈冽打開了,皆是屍塊,除卻頭顱,還有四肢。
夏昭衣進去:“沈冽?
”
沈冽正站在最裡面的箱子前,目光望着角落,聞言回頭,道:“阿梨,有條密道。
”
夏昭衣皺眉,快步過去。
一個高約兩尺半的方正暗道口洞開在石牆角落,被箱子半掩。
密道口和附近地面沾着很多血,顔色不一,其中幾處血水顔色鮮紅,其上還有血沫。
“有傷口的血,也有自口中吐出的。
”沈冽道。
夏昭衣打量附近:“極可能我們第一次來時,她已經跑了。
”
想了想,夏昭衣回身朝風清昂的刑具走去,拾起一把斧子回來:“你們後退。
”
在男人們後退開後,她舉起利斧,一把鑿了下去。
瞬時塵土飛揚,滾滾濺起。
牆面年代太久,土質早便松垮,經不起她幾斧子,洞口便變大了。
夏昭衣抖落頭上的灰,握着利斧半跪在地,自懷裡摸出一個火折子,橫擲了進去。
火折子的星火在疾飛途中越來越明,照亮四壁。
夏昭衣眼眸微微睜大,似被這抹星火點燃。
沈冽蹲跪在她身側,劍眉緩緩皺起。
旁邊俯身下來的趙琙和季盛傻在當場。
這條暗道四壁皆是整齊堆砌的白骨,一眼望不到盡頭,那火折子跌落的地方,火光漸弱,卻恰好照亮幾顆頭顱。
跟外面箱子裡所發現的頭顱一模一樣,經過特殊處理後并未腐爛,呈色焦黃,五官清晰。
而這幾顆頭顱卻恰是他們四人都認識的人,當年的刑部尚書陸容慧,還有他的妻子劉氏和幾名家眷。
趙琙喃喃:“當年說陸容慧慘死,我看世人怎麼都料不到,堂堂刑部尚書的腦袋,竟擺在這裡。
”
刑部尚書也好,平民百姓也好,如今在累累屍骸中,并無特殊之處。
夏昭衣淡淡道:“他當年生挖難民腦髓,去救他腦癱兒子,那所謂藥方,在風清昂的書中也有寫。
”
沈冽側眸看她:“阿梨,如果按時間推算,那麼這裡五年内還有人來過。
”
夏昭衣沉眉:“柳河先生給我的信上說,風清昂為驚河人,但這裡是衡香。
以及,三十五年前風清昂便有五十多歲了,按時間推算,他如今已是八十古稀。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那名叫小刀的徒弟。
”
暗道盡頭,深邃黝黑,火折子的微光遠不足以觸及。
夏昭衣想了想,目光望向沈冽。
“你想要過去?
”沈冽說道。
“嗯,但是……”
“我去吧。
”沈冽道,便要起身。
“沈冽,”夏昭衣擡手按在他的臂膀上:“我知道你會替我去,所以我才說但是。
”
“好,但是什麼?
”沈冽看着她,目光溫和認真。
夏昭衣忽然笑了:“但是……”她沒再說下去,起身道,“我們回去吧。
”
“回去?
”沈冽擡眸看她。
“嗯,我答應趙琙,要送他回去。
”
沈冽斂眸,看了她一陣,轉頭望回甬道。
知她一直所尋,絕不會輕易放棄,日後她定還會來,所以,沈冽想現在就替她去走這一程。
但不管是他還是她,他們都清楚彼此對趙琙并不放心。
趙琙其人,亦正亦邪,正時能為國為民,大義在先,當年鄭北大軍慷慨捐軀,何其慘烈悲壯。
可邪時,他什麼事都做得出,為達目的,天下大亂他也在所不惜。
不管是松州扶上縣,還是華州無曲城,遠在鄭北的趙家兵馬,這幾年神出鬼沒,四處搗亂,搗亂完後便立即拍屁股走人。
對于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人,誰都不可能将他留在自己的後路上。
所以,留下一人在趙琙身邊,另一人就得獨自去涉入黑暗。
沈冽忽然明白她說得“但是”,是“但是”什麼了,是知道彼此都不會讓對方單獨留下的默契。
一縷暢快在沈冽心間漫開,每每感受到專屬于他們二人之間才能讀懂的契合,都會讓他感到欣然。
卻就在這時,甬道深處傳來好幾聲尖叫,
不是楚筝的聲音,而是剛才跑入暗室的陳韻棋的聲音。
趙琙一愣:“這隧道,和那邊相連?
”
“聽起來是的。
”夏昭衣道。
除卻陳韻棋,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趙琙側耳傾聽,道:“趙慧恩還活着,是趙慧恩的聲音!
”
争執聲越來越響,漸漸能聽清說得是什麼了。
“寶藏?
”沈冽說道。
“趙慧恩逃出來後,一路都在翻看一張圖紙,看那模樣,的确像是尋寶。
”趙琙道。
“夏昭衣,你為什麼戲弄我!
為什麼戲弄我!
”
趙慧恩的嗓門吼至破音,從甬道聲聲傳來。
“我不認識你,我從何戲弄你!
”陳韻棋驚慌哭道。
“夏昭衣!
你就是夏昭衣!
!
我殺了你!
!
”
甬道将聲音變得模糊,回音冗長,這邊的四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幾個男人懷疑耳朵聽錯了。
“他說的,是……夏昭衣嗎?
”趙琙不确定地問道。
“你戲弄我,我死也要拉你陪葬!
夏昭衣!
!
”趙慧恩怒斥。
這下,衆人聽得一清二楚,的确是夏昭衣。
趙琙俊秀的眉眼漸變冰冷,忽然,他轉身去往兵器架,拿下一條狼牙鍊。
“世子!
”季盛叫道,忙跟上去。
夏昭衣皺眉,起身追去:“趙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