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率先騎馬回城,沉雙城被詹甯史國新和随後趕來得幾個夏家軍士兵們走路押回去。
姚臻的幾個好友,郝偉峰、許席一他們都自東平學府趕來了,同來的還有東平學府的幾位先生。
讓夏昭衣沒有想到得是,郭觀竟也在其中。
她自後衙進去,在諸多先生裡,一眼看到他。
先生們紛紛回頭,擡手作揖:“阿梨姑娘。
”“阿梨将軍。
”
郭觀混在人群之中,也同樣恭敬相侯。
郝偉峰和許席一朝夏昭衣跑去,焦急道:“阿梨将軍,可否允許我等進去看看子德!
”
“二小姐!
”夏俊男聞聲自門内出來,快步到夏昭衣耳邊低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少女,她平靜聽着一旁的老将說話,面澹無波。
她這過分沉靜的模樣,讓在她身邊說話的夏俊男愣了一下,頓了頓,繼續說道:“二小姐,姚臻就是這麼說的。
他說迫不得已才用此計,他其實并無大礙。
”
夏昭衣看了他一眼,說道:“嗯。
”
她擡腳朝房門走去。
衆人的目光伴着她,好奇夏俊男說了什麼,但沒一個人敢出聲。
郝偉峰和許席一還想上前,遇到夏俊男投來的銳利目光,停了下來。
夏俊男收回視線,快步跟上夏昭衣,同時在一旁的觀察她的側容。
怎麼覺得二小姐現在,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房門被夏昭衣推開,夏俊男跟着進去,将門關上。
夏昭衣繞過屏風,見到床邊的郭雲哲,她的腳步一停,定定望着他。
“小師姐!
”在輪椅上托着腮幫子的支離一看到夏昭衣,一雙眸子大亮,“小師姐,你回來啦。
”
郭雲哲跟着叽裡咕噜,神情單純,一本正經的在說話,似乎他正在跟人進行非常正常的交流。
夏昭衣看着他清癯蒼白的面龐,那雙眼睛忽閃忽閃,特别明亮,充滿精神。
“嗯?
”支離看着她,又看了看郭雲哲,好奇,“小師姐,怎麼啦?
”
夏昭衣收回思緒,輕輕搖了一下頭,目光看向床上。
姚臻在她進來時已坐起,額際與臉上布着很多傷口,一眼便知是被樹枝所割,一些傷口可能會留疤,但總體去看,他身上這些傷勢并不會傷及他性命。
夏俊男道:“二小姐,演戲要演真,所以我特意差人去卿月閣将支離小少俠請來,他是您的小師弟,醫術也好,外邊那些人肯定會更加當真。
”
“……阿梨将軍,若非不得已,我不敢騙您。
”姚臻小聲說道。
除卻剛才看到郭雲哲的那一瞬,夏昭衣臉上沒有再出現其他波瀾。
她點了下頭,說道:“沒事。
”
她不說還好,一說這二字,屋裡的人都定睛朝她看去,包括支離。
怎麼說着“沒事”,反而覺得像是更有事了,但她神情又很平靜。
“小師姐,”支離低聲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
夏昭衣去到床邊,一旁的士兵立即搬來桑木凳,她就勢坐下,對姚臻道:“手腕給我,我把下脈。
”
姚臻局促:“這……男女……”
“你瞧不起我?
”夏昭衣道。
“哪敢!
”姚臻趕忙道,“阿梨将軍,我豈敢!
”
“手。
”夏昭衣道。
她的聲音如她眉眼一樣平和沉靜,說話語調始終不緊不慢,嗓音清脆悅耳,姚臻卻覺有一股無形威壓,将他緊緊壓着。
屋内的氣氛也因為她而變沉默凝重,這樣一個跺一跺腳,整個衡香都不敢大出氣的少女,姚臻暗道,誰敢瞧不起。
姚臻将衣袖拉上,伸出手腕。
少女的手指冰涼,輕輕搭了上去。
郭雲哲忽然開始對旁人叽裡咕噜,語速時快時慢。
此時屋裡敢出聲的,也隻有他了。
因他出聲,夏昭衣眨了下眼睛,朝他看去。
郭雲哲也向她望來,瞧見有人關注他,他頓時更激動了,手舞足蹈,語速變作噼裡啪啦,像是在熱情推銷自己東西的小販。
“小師姐,我讓人把他帶下去吧……”支離出聲。
“不用,”夏昭衣道,側頭看回姚臻,“髒腑受損,或是震蕩所緻,你自山上摔下?
”
“是小生……自己跳下去的。
”
“為何?
”
“那山低,我确定摔下去不會死,頂多受點傷,我就跳了,不若如此,我怕揪不出又見先生。
”
“要對付他,我有其他辦法,你其實不必這麼做的。
”
姚臻愣了下,道:“阿梨将軍的意思是,也早就看出他的不對了?
所以,你信我的,是不是?
”
夏昭衣看了看他,忽的一笑:“所以,你也不信東平學府,是不是?
”
姚臻不太自在道:“不,不是的,書院很好,但凡事需講證據,我拿不出讓人信服的證據,便不可以去指責先生。
不僅書院不會信,我先前還擔心,阿梨将軍也會不信。
不過聽阿梨将軍一眼,您是不信我們書院的?
”
“東平學府啊,”夏昭衣笑道,“陳腐,迂腐,呆腐,高風亮節不假,先生們皆傲骨铮铮,心氣甚高,為了品性風華,他們能舍去性命。
隻可惜,他們很難認理。
常為護短而護短,為風骨而風骨。
資曆越老,越難講理,要麼頑固不化,要麼老辣油條,與他們打交道,隻能迂回,不能直面,否則易短命。
”
“阿梨将軍真是……一針見血,”姚臻失笑,“實不相瞞,阿梨将軍一場赴世論學,直接便令學院銳氣被消大半。
”
“我也實不相瞞,赴世論學這出戲,一為天下書生之氣不斷代,不為亂世所終。
二,便正是為了消一消東平學府的銳氣。
二者相較之下,後者分量更重,為我的首要目的。
”
姚臻一頓,望着少女氣定神閑的俏容:“如此說來,莫非阿梨将軍早便有意針對又見先生?
”
再仔細一想,為了針對這麼一個人,竟直接攪動天下風雲,不僅敢,更真能攪動得了,氣魄和能力,她都有。
姚臻被震得無言。
“是因他而起,但不止是他,”夏昭衣說道,“說說這幾日你去了哪吧。
”
姚臻愣愣點頭:“是。
此事,要從數日前的亥時,文和樓的宵禁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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