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直暗沉,灰蒙蒙的雲海遮天蔽日,山地風大,随着他們逐步往下,四面的風聲漸呈呼嘯之态。
周圍都不像是有人煙居住之地,莺飛草長,林木肆意,而途中最常見得生靈,竟還是蛇。
快到谷底,沿着清幽大河往西南走去,繞過垂直的山壁,遠處視野刹變遼闊,漫野桃花之中,瀑布灌既下來的大河蜿蜒穿過威蕤桃林,一座精雅秀美的竹籬大院安然坐于河邊。
巧得是,恰在他們看去時,更遙遠的天邊奔來一匹快馬,朝這别業奔去。
夏昭衣擡眸和沉冽對視一眼,忽的眼睛變亮:“你現在有什麼想吃的?
”
“……何意?
”
“說嘛。
”
沉冽着實喜歡她這含笑的雪亮明眸,不由的,他的黑眸也染上笑意:“餃子。
”
“那我就賭餃子,”夏昭衣笑道,“我确定張騰飛的屍骨便在那别業裡,若是錯了,我請你吃一碗餃子。
”
“若是對了呢?
”
“我請你吃一個餃子。
”
“……”
夏昭衣笑容變燦爛:“走吧。
”
她繞過他,朝前面走去。
沉冽看着她,忽然笑意也變明豔,眸光深而亮,唇角弧度清淺溫和,身上清冷沉銳的寒氣似被幽谷中的山風吹盡。
此前他總覺得他們之間過分禮貌,從而疏離,他尤不喜她對他說謝,總想往前與她更近一步,如她對老佟和支長樂那般說說笑笑。
但現在,她和他逗樂的次數漸漸變多了。
越往前走,夏昭衣目光越露驚訝。
除卻西南面暫還一眼望不到頭的遼闊天地之外,這四面八方的天盡頭,竟全是高聳入雲的大山。
這整片長野,竟是長于山中。
因着風大,風亂,毫無秩序,那些桃瓣不時朝他們襲來,從他們中間穿過。
走着走着,夏昭衣忽然停下腳步。
幾乎同時,沉冽也發現了藏在樹上的一個人。
因他們刻意走林木最密集之處,且全程不語不交流,那人短時間内很難發現他們。
沉冽揚起手中匕首,夏昭衣忽地輕輕按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搖了搖頭。
“不殺麼?
”沉冽低聲道。
“這裡多陷阱,由他領路,可以省事。
”
“嗯。
”沉冽點頭。
夏昭衣的目光看向他們正前方,約十步外的地上,離地面半尺高,有一條近乎透薄的長線。
夏昭衣悄然彎腰,拾起幾塊小石頭,以最快最迅勐的手法打去一塊。
一聲細微的迸裂聲響,長線斷開,兩邊卷軸急速滾轉,一張大網從松軟的泥土下被扯出。
藏在樹上的那名守衛立即朝動靜方向看去,渾身戒備。
單是大網,不足為懼,但随着泥土從網孔中簌簌掉落,大網上出現了六道銳刺。
“這是不想要留活口。
”沉冽沉聲道。
“是啊。
”夏昭衣漫不經心地說道,手中石頭朝樹上那名守衛打去。
注意力全被大網那頭吸引走的守衛擡手捂住自己的腦門,朝周圍看去。
緊跟着,另外一個方向打來一塊石頭。
他瞪大眼睛,瞅了半天,卻不見人影。
“誰!
”守衛暴躁地喝道。
又一塊石頭打來,卻又是另外一個方向。
守衛再難澹定,快速從樹上下來,拔出武器。
“在這呢!
”少女清脆的聲音忽在身後響起。
守衛忙回過身去,“啪”地一聲,他左眼中了一拳,毫無預兆,以至于踉跄往後,跌摔在地。
但他反應迅速,随即鯉魚打挺,跳起來朝少女砍去。
刀子卻在半空定格。
無可撼動的強硬力量抓住了他的手腕,幾乎要将他腕骨捏斷。
守衛眯着眼睛側頭,撞見一雙冰冷無底的黑眸。
夏昭衣揉着指骨,過來又揮起拳頭,“唉喲”一聲,踩中了一粒滾動的石頭,摔在地上。
沉冽大驚,登時去扶她:“可摔疼了?
!
”
守衛立即又朝他們砍去。
沉冽起身和他打成了一團。
“我的腳!
嘶,好痛!
”夏昭衣倒吸了一口涼氣。
沉冽兩頭難顧,不得不丢下守衛不管,去照看地上的少女。
被打得滿頭包的守衛終于不再戀戰,趁此機會慌忙轉身,朝屋舍方向跑去,先通風報信。
看着他離去的路線,沉冽皺眉道:“我們會不會太刻意了。
”
夏昭衣同樣盯着那人的背影,勾唇一笑:“刻意或不刻意,他都還是得跑,因為,打不過我們嘛。
”
“來。
”沉冽拉她。
夏昭衣在他大掌上輕輕一拍,形同擊掌,笑道:“我又沒真的受傷。
”
說完,自行爬起。
沉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朝她看去。
少女神采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逃走的路線,目光中有着幾分狡黠和趣味。
“走吧!
”夏昭衣轉過頭來,對沉冽道,“我記下了。
”
沉冽微頓,神情恢複自然:“嗯。
”
由于鮮少抛頭露臉,所以金家兄弟們的侍衛幾乎從無慌亂時。
快步跑來的守衛讓大院裡正在晾曬長竹的金家子弟兵們紛紛朝他看去。
守衛直奔書房:“老爺,出事了!
”
正在對屍骨敲敲打打的金十五擡起頭,因為守衛的急躁而面露不快:“何事驚慌?
!
”
守衛大口喘氣,伸手指向東北方向:“外人闖入,乃一男一女,都生得極其好看,男人力大無窮,身手了得,女的略笨拙,胳膊上有傷!
”
“外人!
?
”金十五大驚,“你是說,外人闖進了我們的桃靈仙居?
”
“是!
”
趴在書房另一頭,堪堪入夢的金八爺睜開眼:“外人闖入?
”
話音方落,便聽外面傳來金家子弟們的喧嘩動靜。
金八爺睡意全無,立即看向金十五,語速飛快:“你立即去和十二他們說,你們注意安全,我出去看看!
”
金十五點頭:“好!
”
金八爺快步跑出去,才出書房門,還未下竹階,便見金家子弟們因身旁無趁手兵器,紛紛跑去抓長竹往外面沖。
院外隻站着一個男子,高挑修長,挺拔如玉樹垂立,天地間大作的狂風吹動年輕男子的雲門色浮月錦長衫和他背後垂挂着的馬尾,他的臉果真如守衛所說,極其好看,俊美無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