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衛士兵們的制甲被一件件扒下。
一共二十件,可以組個隊了,恰好隊正也在這昏迷着,高舟用他的制甲比對了半天,隻有史國新最合身。
夏昭衣沒有下樓,回房繼續吃東西,看信。
葉正擡頭朝斜上看去:“少爺,您不上去找阿梨姑娘嗎?
”
沉冽道:“她剛醒,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稍後去。
”
看了陣,沉冽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阿梨姑娘可真膽大,”葉正跟進來,“也不怕被人看去,被人傳話。
”
前邊窗外是人影寥寥的長街,往北走兩百步左右,就是一個“人”字形的街口,有幾個年歲很大了的老人坐在門前的長闆凳上曬太陽。
沉冽望着窗外,澹聲道:“被傳開是必然,隻是傳開也注定掀不起什麼風浪。
”
“這事,挺大的呀。
”
“大得過李乾皇室崩塌麼。
”
葉正微頓,道:“也是,我湖塗了,少爺這一陣可不是白忙。
”
沉冽眺向北面長街的盡頭,黑眸變得清幽深邃:“真替阿梨開心。
”
他一直站着,紋絲不動,大約過去兩刻鐘的時間,視線裡終于出現一隊士兵,騎馬而來,匆匆而過。
不屬于京兆巡守衛的任何一支,而是宮裡的金吾衛。
他們速度飛快,良駒馬蹄疾勁,驚得四周街坊都探出頭來。
沉冽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道:“準備一下,我要出城。
”
“嗯!
”葉正應聲,掉頭離開。
沉冽看向書桉上的幾封信,想了想,他轉身朝門外走去。
夏昭衣的房門敞開着,三面通風,屋内清風徐徐,簾幔輕動。
她低頭寫信,不時停下沉吟。
在外面張望的詹甯忽然過來小聲道:“二小姐,沉郎君來了,剛上來!
”
夏昭衣輕輕皺眉,擡頭古怪地看着他。
“嗯?
”詹甯回看着她。
夏昭衣道:“你為何如此激動?
”
“哈,哈哈……”詹甯瞄向門口,恰好沉冽秀挺高挑的身影出現,詹甯叫道,“沉将軍好!
”
這過分的熱情讓沉冽微微揚眉,對他點了點頭。
“阿梨。
”沉冽進來說道。
夏昭衣微微一笑:“本想回完這封信封便下去找你,百花糕和後院外的事,我還沒謝過你呢。
”
沉冽的黑眸落在一旁的紫翠瓷盤上,上邊的百花糕還剩一個,看來她吃了不少。
沉冽澹笑,心情變好:“一些小事,不足為謝。
方才過去的是金吾衛,他們出城一事與我有關,我稍後也要出城。
”
“為何與你有關,發生了什麼?
”
“我之前所殺得那些北元人屍體就棄在城外,今早我令人送信進宮,李據已收到,并派人去查驗。
現今一來一回,應已查驗完畢,所以派金吾衛過去收屍。
”
夏昭衣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幸好他現在頭腦清醒,否則這接二連三的事,可真要讓他忙死。
”
沉冽也笑,眼波溫軟:“明台縣那邊的事,你定比我知道得更早,便不贅述。
此外還有幾件事,你應不清楚。
一事為昨日發生,莊孟堯派人送了大量珍物祭貢南宮皇後,車隊在規州被聶揮墨所劫。
第二件事,嶺州不滿苛稅,積怨數月,昨日有數十漁民在嶺州塘中鄉揭竿而起,殺了縣令縣丞,侵占塘中鄉,并準備今日拿下嶺州府。
第三件事,”他停頓了下,聲音變低,“梁俊和程解世明日會到,他們帶來不少兵馬,你未必用得上,但若有所需,可随時調遣。
”
他的聲音低沉清越,不疾不徐,恰屋内清風緩送,日暖簾動,他說得全是兵事,屋内所有人聽着卻如垂柳岸邊一杯花茶,一首雅音。
夏昭衣道:“百姓疾苦,不宜動兵戈,但兵馬的确是底氣。
沉冽,多謝。
”
沉冽一直看着她:“阿梨,你我之間,無需再言謝。
”
夏昭衣彎唇,笑若梨花:“好。
”
沉冽走後沒多久,夏昭衣将信寫完,曬幹後交由詹甯去送。
她換好衣裳下樓,拎着一袋小包袱才到樓下,金興酒樓那邊送來口信,稱楊冠仙來了。
夏昭衣有幾分意外:“此人長得可胖?
”
來者道:“又白又胖,笑起來眉眼彎彎的。
他一旁還跟着沉公子的一名手下,名叫霍棋,燈前茶樓的不少人都認識。
所以大東家,不會有錯的。
”
夏昭衣還是意外,不過她現在還有要事,便道:“那就好生招待,我晚些過去。
”
“嗯!
”
來者應完,忽聽兵甲走動的聲音,轉過頭去,頓然大驚:“怎麼……”
“是我!
”高舟笑着叫道。
來者定睛看去:“高大哥!
”
“哈哈哈哈!
”高舟朗笑。
夏昭衣笑了笑,認真道:“一切小心。
”
“末将遵命!
”高舟抱拳。
穿着隊正制甲的史國新也抱拳:“二小姐,我們去了。
”
“去吧。
”
一隊燕雲衛就這樣昂首挺胸,闊步走出千斤米粉鋪的後院,去往長街。
夏昭衣也拎着包袱步出後院,不過和他們的方向相反。
小半個時辰後,在漸漸朝西而去的斜光裡,夏昭衣叩響了虞府大門。
一個家仆打開一道小縫,上下打量她,見氣度不凡,道:“姑娘是何人?
怎不走那邊的小門?
”
夏昭衣笑道:“我找虞九娘,虞姿祁。
”
“姑娘叫什麼?
”
“我來問問虞九娘,她可否知道陽平公主一直和舒月珍書信往來,以權謀私,霸占民田和商鋪一事,她在其中又是否謀利。
”
家仆聽愣了,半響反應過來,緩了緩,道:“姑娘,這事……您稍等,容小的去禀報!
”
說完,他立即掉頭就跑,同時令自己的同伴趕忙去門口招待客人,不容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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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擦着冷汗,家仆跑到虞彥馳夫人李氏跟前,顫抖着聲音将剛才少女的話告知。
李氏正和幾個兒媳在商議齋宿禮數,聞言衆人全傻了眼。
李氏驚起身,雙目圓睜,好一陣,看向自己的大兒媳:“老爺現在還在宮中,脫不得身。
你,你先派人去南路官廨把大郎找來,快去。
”
大兒媳應聲,匆匆走了。
“你還愣着幹什麼!
”李氏斥責地上的家仆,“去把門口的客人,請進來,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