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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3 山高水長(一更)

嬌華 糖水菠蘿 4740 2024-09-03 17:11

  夏昭衣點點頭,望着紙上文字,忽而灑然一笑。

  紙為白龜紙,潤澤光滑,紙上字迹端正,着墨嶄新。

  之前在地殿裡,那種陰冷森寒始終纏着她,所指向的就是那煉丹石室裡的大石柱。

  她未見到那柱中女童是何情形,師父不建議她看,如今知道裡面是什麼,她實際也失了好奇。

  師父所說的,其實也一直是她所想。

  她為獨立個體,她是她,是夏昭衣,與阿梨是兩個人。

  夏昭衣伸出手,将紙張翻過來,背後什麼都沒有。

  她淡笑,又看了看行文内容,擡頭對裴老宗主說道:“應是在地殿裡,我們所遇到的那些人所寫,我的容貌吓到他們了。
他們若要三日後再送信,便送吧,于我無甚可放心上。

  “我在此六十年,從不知千秋殿中竟還有活人。
”裴老宗主歎道。

  “說是活人,不如說是活鬼,他們手中諸多罪孽,殺人如麻。

  “在下邊殺人?
”裴老宗主訝然。

  夏昭衣看着他,想想也是,師父他們應一回來就休息去了,裴老宗主不知下面發生什麼也不奇怪。

  “此信,我師父還不知情,對嗎?
”夏昭衣說道。

  “嗯。

  “給我紙筆,”夏昭衣一笑,“我畫個圖給你,再當故事同你講。

  屋外天晴雪靜,星子朗朗,大風在天地間奔襲,掠過一山又一山,吹化安河上斷開的冰層,推着大江狂奔。

  夏昭衣精神很好,一點都不像病人,一直到淩晨方才睡下。

  巳時左右,老者醒了,支離醒了,夏昭學醒了,沈冽也醒了。

  衆人不約而同來此,因屋中房門始終未關,他們便屋内屋外的等着。

  老者在屋内看書,夏昭學站在屋外檐角下發呆,支離趴在院中石桌上還未睡夠,沈冽則在崖邊望江。

  整整一日,夏昭衣都未醒。

  支離被白鹭仙師抱回去了,夏昭學被老者叫走,獨剩沈冽還在崖邊站着,瘦高身影,落寞寂寥。

  天色漸沉,西邊大地染了長長一片烏金,東邊江流已隐于黑夜。

  “少爺。
”杜軒走來說道。

  沈冽閉了閉眼,第一次這麼不願意聽到别人喊他。

  “少爺,我們還不走嗎……”杜軒低聲說道,“他們都等着呢。

  良久,沈冽回眸,望向院中還敞開着的主卧房門。

  她應不會在此宗門長留,經此一别,日後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他想進去見一見她,又恐心中不舍更烈。

  “嗯,”沈冽說道,“你去同裴老宗主說一聲吧。

  “好。
”杜軒應聲,心中着實為難。

  若非真有一件件要事,杜軒也不願來催。

  前去同裴老宗主道别,裴老宗主借夜色挽留,挽留不住,隻好祝一路順遂。

  沈冽仍在原地,眼角餘光望到杜軒回來的身影,他垂眸,掩去眼底思緒,緩了緩,無聲轉身,往下山方向走去。

  京城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天下早已風起雲湧,郭兆海在江州為官,郭家便不會置身事外。
有多少想将郭家卷入進來的人,便有多少雙緊盯着江州不放的眼睛。

  而京城如今動蕩,宋傾堂身上所扛所擔負的,絕對不會少于郭兆海。
從某一種角度來說,宋傾堂如今所處的風口浪尖,至少有一半是沈冽親手将他推上去的。
所以,他須回京,能助他多少,便是多少。

  還有,沈谙死了。

  沈冽擡起頭,朝漫漫長空眺去。

  這死訊,他得親自送回雲梁。

  祖父祖母雖不喜沈谙,沈谙卻都是他們的長孫。

  所以現在,他不得不走。

  “少爺,”杜軒追上來,“少爺!

  “嗯。
”沈冽說道。

  “就這麼走了嗎?
”杜軒回頭望一眼身後小院,通明火光從屋中投出,白茫茫的雪地像被鋪了一層玉蘭色的明月綢,“少爺,您不是等了一天嗎?
怎不進去呢?

  “不進了。
”沈冽說道。

  他是等了一天,一天裡不時想走,但又恐前腳剛走,後腳她便醒來。

  踟躇猶豫,動搖徘徊,就這樣,一天過去了。

  他從未這樣過過一天,就幹站着,什麼都沒做。

  光陰好似很快,又緩慢淌着,但很微妙,這樣等着她醒來,竟不覺得無聊枯燥。

  而他所等的,無非隻是想當面親口,同她道一聲别。

  此去山高水長,下次相逢,卻不知是何時了。

  照顧好自己,沈冽在心裡很輕的說道,夏姑娘……

  天地清明,夜色蕭然,遠處大河奔騰,水聲滔天。

  戴豫牽着駿馬,等在後山山門,柔姑和其餘手下們也在。

  沈谙一死,他們失主,想随沈冽一并離開,在古槐鎮分道揚镳,再另尋去處。

  “少爺。
”戴豫将缰繩遞給沈冽。

  沈冽翻身上馬,離開前回眸望一眼山門,一扯缰繩,說道:“走吧。

  山道不好縱馬,馬蹄踏雪無聲,一行七八人,身影漸遠。

  ·

  夏昭學正在觀星閣看書。

  支離跑去同老者說,他要去從軍,老者便來找他,問他是否去意已決,而後,就将他帶來觀星閣看書。

  觀星閣藏書巨大,老者所整理給他的這些則皆是兵書,有他看過的,有他未看過的,藏書堪比點将堂,有幾本令夏昭學看的入迷,裴老宗主進來後他才方知,已過去數個時辰。

  裴老宗主是來說沈冽離開之事。

  老者坐在書案後,亦在看書,聞言說道:“就直接走了,什麼話都未留?

  “未留,”裴老宗主說道,“走的潇灑利落,好個翩翩美少年。

  夏昭學坐在老者相鄰十步外的案幾後,說道:“他是鐵打的嗎,我以為他會留下來多呆幾日,他身上負傷不輕。

  “負傷不輕?
”裴老宗主說道,“未見他提過半句。

  “其中不少還是我傷的,”夏昭學攏眉,“那日清晨,我與他狹路相逢,我先出手攻擊,他跌下去的那一跤,後背重砸在地,必然傷的不輕。
以及,在那之前,他便負傷了。

  “看不出來……”裴老宗主說道,搖了搖頭。

  “有說去哪嗎?
”夏昭學問道。

  “沒有。
”裴老宗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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