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許多住戶因這動靜,都打開窗戶,探出頭來。
幾個士兵舉着火把,朝棺材走去。
橘色的火光照耀,映出了棺材裡面躺着的男屍。
沒有腐爛,五官清晰可辨,一個士兵鼓起勇氣去摸了下,屍體都才剛剛僵硬。
“剛死不久。
”士兵說道。
又一隊人馬走來,為首的校尉下了馬背,過來說道:“怎麼回事。
”
“死了人,棺材不知道是被誰搬來的。
”士兵回答。
校尉朝棺材裡邊看去,一頓:“我怎麼覺得此人有些眼熟。
”
“大人認識?
”
“誰先發現的?
”校尉問。
布料鋪的掌櫃上前:“大人,是小的。
”
“帶回去。
”校尉說道。
掌櫃一愣,忙道:“大人,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小的就是晚上起夜然後……”
“閉嘴!
”校尉眉頭一皺,“帶走!
”
幾個手下上前架住掌櫃,掌櫃高喊冤枉,被他們捂住了嘴巴。
“都看什麼!
”校尉擡起頭,怒目沖那些探出頭來張望的人看去。
衆人趕緊回避,紛紛關窗。
那些還特意披了外袍下到樓來的人忙轉身要走,校尉大手一揮:“這些人都帶走!
”
士兵們應聲齊上,好些人傻了眼,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好些人趁亂轉頭就跑。
士兵們追上去,有一個抓一個,動靜頓時更大了。
三秋晚風撲面,送來遠處嘈雜,沈冽停下腳步,高大的身子立在暗影裡,風将鬥篷吹得微張。
“少爺,可能過不去了。
”石頭小聲說道。
“有口棺材。
”沈冽看着遠處的長街中央。
石頭舉目望去,人群慌亂的街道上,果真是有一口大棺材。
“真邪,”石頭皺眉,“少爺,咱先回去,我明日再過來打聽。
”
沈冽沒說話,看着前方朝這邊逃竄而來的人。
追在後面的士兵沒能追上他們,瞅到立在這裡的少年和仆從,立時上前:“你們兩個跟我走!
”
近了後看清眼前的少年,夜風裡膚色白皙如雪,眉眼俊秀,士兵微頓,收回目光繞開他們往後邊追去:“你們站住!
”
石頭哼了聲,叫道:“欸!
不是說要跟你走嗎!
”
士兵頭也不回的追上去,沒有理會。
這少年郎膚白如玉,氣質卓然,生得俊美,一看就不是等閑人家養出來的,京城貴胄太多,他未必得罪的起。
石頭收回目光,看着沈冽:“少爺,回去吧。
”
沈冽點頭,卻倏地驚然,迅疾回身朝後邊看去,一聲銳利的尖嘯從風中劃過,帶起一道銀茫,筆直的弩箭直接穿透才跑出去的士兵,力道巨大,将士兵的身體帶摔在後。
沈冽擡頭朝弩箭來源望去,邊伸手拉着石頭往路旁的檐角躲去。
跑在前面的人回頭看着地上的屍體,吓得大叫,掉頭跑的更快。
士兵被釘在地上,高聲呼救,鮮血從口中大口溢出。
又有數支弩箭射來,在他眼中被放大,他掙紮想逃跑,來不及了,留在這世間最後的知覺,是身體被無數箭矢紮穿的清晰感,
一切發生太快,石頭吓得面色慘白,愣愣的說道:“少,少爺。
”
随着他話音剛落,外面街口傳來慘叫,無數箭矢從黑暗中射來,擡着棺材的士兵最先被弩箭穿透身體,剛翻身上馬欲離開的校尉被射下馬背。
很快,長街口一片哀嚎,血流成河。
還未斷氣的士兵們痛苦掙紮着,很快又被新來的箭矢釘在身上。
布料鋪的掌櫃睜着眼睛,雙腳一軟,跌坐在剛才還抓着他的士兵的屍體上。
其他被抓來的人同樣傻在那邊,看着身旁刺目的血水,手腳發顫。
最後一支弩箭讓一個士兵徹底斷氣後,弩箭沒了。
“少爺,”石頭朝沈冽看去,“這是不是黨派恩怨……”
沒有殺附近居民和看熱鬧的,每一支箭都精準射在士兵身上,沒有斷氣的就再補一箭,冷漠殘忍,毫不手軟。
而且,這是在京城内城。
沈冽收回目光,淡淡道:“回去吧。
”
“嗯!
”石頭忙點頭。
一支弩箭在後邊瞄準了他們的背影。
“殺嗎?
”單眯着眼睛的男人問道。
“不相幹的,不殺。
”旁邊的男人回道。
“他會不會亂說?
”男人看向同伴,“我确定他剛才看到我了。
”
“你蒙着臉的。
”同伴回答,舉目看着少年的背影,“這少年應該是個聰明人,這種事情被卷入進去沒有半點好處。
”
“好。
”男人應道,手裡面的弩箭轉了方向,對準遠處的棺材,拉滿弓後疾射了出去,重重的釘在了棺木上。
“弦上箭,不得不發,”男人說道,而後看着滿地的屍首,又道,“真他媽痛快!
”
………………
“老爺?
老爺?
!
”
“老爺不見了!
”
“你們誰看到老爺了!
”
于府後院嘈亂一片,仆從們提着燈籠四處奔跑。
已是四更天了,睡下的都被叫醒,幫着一起去找人。
先前于合在府中死相凄慘,很多人心有餘悸到現在,如今于楷再忽然失蹤,大家都慌了。
夏昭衣坐在漆黑的屋檐上,看着于楷卧房的大門。
風打來特别的冷,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來,空氣裡有很淡的白煙。
四周人來人往,動靜很大。
她垂頭看着手裡面的匕首,把玩了下後,收起來起身離開。
大概是死了吧。
是不是她親手殺的,好像沒有什麼可在意的,隻是沒能問清楚想要知道的,多少有些遺憾。
翻過一個屋頂,夏昭衣準備朝外面跳去,忽的聽到前面傳來一整片哭聲,嚎啕哀極。
“老爺啊!
!
”
“老爺!
”
人群跪倒在屍體前,哭得泣不成聲。
于府大門口的燈籠打在棺木上,照出上邊好多新鮮沒有幹涸的血水痕迹,和大大小小的弩箭箭孔。
同這口棺木一同來的,還有上百個士兵。
為首的男子面色沉冷,說道:“棺材裡面躺着的是于楷嗎?
”
管家哭着抹淚,連連點頭:“是,是,這是我們家老爺。
”
男子手一擡,下令道:“全都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