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茶館空無一人。
李掌櫃不在,夥計不在,院子裡面一片狼藉,後院隻亮着一盞燈柱,連廊燈都沒有點。
下午送來得兩副棺材,一副傾倒在地,棺蓋幾乎粉碎,另一副棺身完好擺在幾張長闆凳上,棺蓋摔地,内朝上。
地上到處都是血,有些确認是人血無誤。
夏昭衣緩步走着,細觀四周。
一張白紙釘在安放好的棺材的另一邊。
夏昭衣摘下來,上面寫着三個字:“自找的。
”
看似尋釁,夏昭衣緊繃的嬌容卻變得柔緩,這是戴豫的字迹。
幾乎同一時刻,城東柳松道近江的一戶大院,院中最後一個大漢被戴豫一腳踹在腿腹上,跪倒在地。
滿院跪着一十一人,地上另有十六具屍體。
跪在最右邊的二人,是被支離吊起來綁了一下午的棺中殺手。
他們睜眼望着滿地慘狀,蒼白面色良久沒有恢複血氣。
衛東佑領着三人在屋中搜索回來,扔下大量箭矢和兵器:“少爺,他們完全有備而來。
”
兩個棺中殺手聽到衛東佑的聲音,厭惡至極的目光朝他瞪去。
便是衛東佑帶着人沖入四海客棧,“殺”了李掌櫃,“殺”了那些夥計,再把戴豫也一刀“殺”了。
兩個棺中殺手被慌亂救出,對方讓他們先逃。
由于沒有見過衛東佑,他們特意留了心眼,沒有立即回來這裡,而是先尋一個醫館,再去其他幾處逗留,再一路換衣服,藏行蹤,但到底還是被這夥人跟到了這。
沈冽慢慢擦着劍上的血,看了那些兵器一眼,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十一個男人。
院中燈火不明,他白衣半明半暗,而俊容恰無聲無息地被樹蔭所籠罩,微光裡,一雙黑眸寒冰徹骨。
男人們被他漫不經心的氣度所震懾。
此人太過年輕,正因這麼年輕,卻有此等不急不躁不刻意的好整以暇,無法去想他究竟直接或者間接殺了多少人。
十一個男人的注意都在沈冽身上,絲綢緞布擦拭過鋒利劍身,摩擦出的清冽細響,似在刺激着他們每一個人的神經。
“沒有那個扔雞蛋的男人。
”沈冽淡淡道。
戴豫登時看向離自己最近的男人:“今日在紫風坊殺人者是誰,被救走的邋遢男人又去了何處。
”
男人汗流浃背,不敢說話。
戴豫往後面看去一眼。
站在男人後面的暗衛登時上前,一團布塞入男人嘴中。
戴豫手起刀落,男人的手指飛揚。
劇烈的疼痛讓男人仰首大呼,但是嘴巴裡面被塞着一團布,滿口唾沫和倒灌的鼻涕,差點将他嗆得窒息。
“撤了。
”戴豫說道。
暗衛一把扯出男人口中的布。
“今日在紫風坊殺人者是誰,被救走的邋遢男人又去了何處?
”戴豫重複問。
男人捂着血流不止的斷指處,大口喘着粗氣,周身瑟瑟發抖。
于是暗衛再度上前,就在一團布再度要塞入男人口中時,男人叫道:“我說!
我說!
”
他朝地上叩拜,指向另外一個臉色早已青黃的男人:“是七黑子帶人去的!
”
戴豫的目光于是轉向被稱作“七黑子”的男人。
七黑子喘了幾口氣,忽然起身,袖中匕首抽出,要作最後一搏。
離他最近的葉正揚刀一挑,他手裡的兵器應聲落地,連帶着半截食指也飛了出去。
七黑子的眼淚刹那湧出,在地上痛得死去活來。
谷“那個邋遢男人,眼下身在何處?
”戴豫問所有人,“誰最先回答,饒誰不死。
”
許多人互望,也有人始終低垂着頭,暗作掙紮。
七黑子在地上“哈哈”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葉正問。
“我們派了十個射箭手出去,”七黑子看着他,虛弱道,“他們剛才肯定回來過,遠遠見到你們在院中,他們絕對已先撤走了。
你們再問也沒用,他們會去把蛋叔帶走。
”
“蛋叔,”葉正說道,“你們就叫他這個?
”
“為何針對阿梨?
”沈冽終于開口。
七黑子頂着一頭的虛汗冷笑:“她該死。
”
“為何該死?
”沈冽問。
“便是該死!
還有你,”七黑子看着他,“你便是沈冽?
”
“是我。
”
“你也該死,跟這欺世盜名的喬家餘孽在一起,你不會有好結果,你真以為她姓夏?
哈哈哈……”
“小命在我們手裡,你還要猖狂!
”戴豫喝道,“一刀一刀剮了你,讓你淩遲受死,你怕是不怕?
”
七黑子咬牙:“誰會去怕!
待我死後,我将往生,待我往生,我将長壽不死,你殺便殺,我待何懼!
”
“你!
”
七黑子驟然爬起,去奪葉正的刀,要往自己的胸口去撞。
葉正一腳踹他臉上,七黑子重重撞地,腦袋一陣發懵。
“那便讓你半死不活,”沈冽淡淡道,睥睨着他,“将你鎖在枯井中,餘生皆在裡面度過,你覺得如何。
”
“我殺了你!
”七黑子叫道,自地上爬起。
“按照我說得做。
”沈冽看向葉正。
“是!
”葉正擡手揪起七黑子,招來另外幾個暗衛幫忙。
沈冽轉向戴豫:“問出蛋叔在何處,此剩餘十人隻能活三人,剩餘一把火,全燒了吧。
”
“是。
”
沈冽收劍入鞘,轉身離開。
·
幾個衙衛快步從外面進來。
“世子,有人報案,說他家樓上發現一具屍首,手裡拿着弓弩,死因卻是被他自己箭壺中的弩箭所射穿脖頸。
”一個衙衛說道。
孟笑川自刑典文冊中擡頭:“家在何處。
”
“十六道坊,便是死了兩個夥計的四海茶館附近。
”
“大人!
”又一個衙衛自外大步跑來,“大人,世子,又有弓箭手的屍體被發現,在一座青樓閣樓上。
”
“如此,便是兩具屍體,”孟笑川看向徐縣令,“錢日安人在何處?
”
“禀世子,錢九公子在丁縣尉府上。
”徐保德忙道。
“讓他帶人去看,”孟笑川說道,“便當是給他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
“是,小官這便差人去請。
”
在徐保德吩咐人手之時,又有二人來報官。
其中一人膽大,和家裡的兄弟們直接将屍體擡來了。
孟笑川令仵作前來,同時起身,前去前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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