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風大,山火是最不容小觑的。
夏昭衣強撐着困意爬起,收拾了下東西,将青雲留在原地,她去探路,确定了一條可以走的路後,回來帶上青雲。
晨光破曉,山火越來越大,火舌瘋狂吞噬着夏日茂盛的草木。
林校尉帶着一衆士兵狼狽的從山裡跑出。
“廢物!
真的是廢物!
”林校尉氣瘋了。
沒有人敢吱聲,大家都怯弱的看着山那頭。
這裡暫時隻能看到騰騰冒起的黑煙,但如果不來場大雨,說不定就得一直燒下去了。
安靜一陣,一個隊正忍不住了,輕聲說道:“校尉,那現在怎麼辦?
”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林校尉怒道,“就說已經找到那字條了,确實是告密的,但是被人捏着紙條一起摔下去死了。
”
“這樣……妥嗎?
”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林校尉回頭瞪他,“沒有的話,你就去清點人數,看看少了幾個人!
”
“是……”
“有氣無力!
”林校尉一腳踹了過去。
隊正摔了個狗啃土。
“我警告你們,這件事情關乎所有人的性命,你們可不要洩露出去,否則到時候老子第一個拿你開刀!
”林校尉又惡狠狠的說道。
沒人應話,大家神情繃緊,都在害怕那場大火。
晨光下,煙霧就如魔爪一樣,撓抓着衆士兵的心。
但大火另一邊的深山裡,兩個同樣穿着輕甲的士兵正淌過河道,踩着滑腳的石頭攀上河岸。
“來。
”最先上岸的那個回身去拉後面的男人。
兩個人氣喘籲籲的躺倒在岸邊,看着西邊的大火。
那火越來越大,燥熱的風吹拂過來,很怕會将火苗也帶來。
“老佟,咱們這樣跑掉,能行嗎?
”瘦弱的那個不确定的開口問道。
“不管了,反正留下來也沒好日子過。
”老佟磨牙,心裡也怕,同時又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支長樂說道。
“咱們當初想來當兵,可不是為了射鳥爬山讨那些嘴臉開心的。
”老佟怒道,“白三哥是替咱兩下去的,被那姓林的一刀砍了繩子,憑啥!
這種危險的事,他們自己咋不去!
為了幾個饅頭就賠了命,早知道當初,我就應該去重宜投靠那些山賊的!
”
再想到這陣子死的所有人,老佟氣得發抖。
支長樂卻在慶幸:“如若你當年真去投靠了山賊,現在說不定就死在那了,宋尚書那寶貝兒子将那邊來回蕩了幾波,抓到的全給殺了,一個活口都沒留。
那些還藏在山裡和趁亂跑了的,他就帶着兵馬給堵在那頭了。
”
老佟目光變得向往:“如果當初咱們能投奔個明主就好了,要是跟了宋郎将,今天也不至于遭罪了。
”說着,搖頭,“不,咱們歲數也不年輕了,宋郎将那會兒太小,當初應該去跟榮國公的。
”
大乾現在,就榮國公依然門鼎興盛,其他幾個早就不行了。
而當初之所以選擇靖安侯府,也是因為靖安侯陶岱江是宣延元年至今唯一一個除了承爵降爵外,被封賞爵位的新貴。
當然,當初老佟來投奔的時候,隻是想圖一口飽飯罷了。
“我不累了,”老佟道,“你還累不,不累咱快走。
”
支長樂爬起,疲累說道:“走走走,累也得走啊。
”
朝外走去略好一些,往裡面就要走更多的路。
一直到隔日下午,夏昭衣才牽着青雲走出。
山嶺下,村邊杏花白團,夕陽澆在籬笆上,好些籬笆裡頭堆着矛柴,鬥草與酒壇。
下得山來,不遠處聽聞嘈雜,很多農戶聚攏在那頭。
夏昭衣牽着馬兒過去,人群另一面是泥道,很開闊。
目光越過泥道,前邊有座土廟,土廟前好多士兵在打人,被打的同樣還是士兵,抱着腦袋蹲在那裡,擠作一團。
“打得好,打死他們!
”旁邊有個老翁叫道。
“就他們害的,不是東西。
”又有人說道。
夏昭衣站在人群最旁邊,看着下面的情況,問一旁的老婦:“老人家,村裡有裁縫店或者賣些饅頭瓜果的小鋪嗎?
”
老婦回頭看了她一番,又看向旁邊的馬,一愣:“小娃,這是你的馬嗎?
”
夏昭衣回頭看了青雲一眼,點頭:“算是吧。
”
“你這馬,打哪來的?
”
夏昭衣微笑:“老人家,我想要找一個裁縫店,村上有嗎,您給我指條路,我就告訴您我的馬兒是哪來的。
”
老婦搖了下頭:“村上沒有,你得去西桃鎮,要買吃的話你往那邊去,不過那老張頭現在在那邊呢。
”
老婦指向人群。
夏昭衣循着目光看過去。
那邊人山人海,好多小童跨坐在爹爹的脖子上,也有一些歲數較大的小孩,成群結隊拍手笑着,指着下邊挨打的士兵,有幾個甚至拿了石頭去扔。
不過力氣小,扔的不遠。
老婦說的老張頭在這些孩子旁邊,他平日口袋裡藏着好多麥芽小糖,看到機靈活潑,或者嘴巴甜的小孩,都會塞過去幾塊,所以村裡的小孩也喜歡和他玩。
在夏昭衣看過去的時候,那些小孩早就注意着這邊了。
“那女的居然牽着馬啊……”
“不知道是哪來的,我也想弄匹馬來騎一騎。
”
“哈哈哈,你會騎嗎你!
”
夏昭衣收回視線,對老婦道:“謝謝老人家,這匹馬是我從重宜帶來的,你聽說過宋郎将嗎?
”
老婦一愣:“郎将?
”
夏昭衣笑了笑,不多說了,牽着馬兒離開。
“喂喂喂,她走了!
”
“那匹馬看着也不怎麼樣的嘛,比起下邊那些當兵的要差遠了!
”
“你不要是你的事情,咱們去借!
”
“走!
”
一堆十一二歲的小孩登時都跑去了。
山腳村道旁的草地上,停着不少馬匹,另一邊站着十幾列士兵。
遠處一輛馬車速度不慢,石頭揚着鞭,忽的愣了下,擡頭看着山上。
“怎麼了?
”馮澤問道。
“怎麼又是她。
”
“誰啊。
”
戴豫他們也擡起頭。
戴豫“嘿”的一聲笑了:“好玩好玩,這裡也給遇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