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宮衛共十四人,分為兩列,每列七個。
沈冽走在中間,微垂着頭。
宋度的靠近,讓沈冽下意識擡眸,朝前看去。
安于平并未将目光停留在宋度身上太久,他飛快便轉移走眼眸,視若不識,平淡離開。
隻是這個震撼感卻怎麼都消不下去,安于平心頭波瀾狂湧。
這膽子着實太大了吧!
宋尚書不知道現在被人撞見,會是個什麼樣的下場嗎?
安于平想回頭再看一看,但忍下來了,唯恐将更多人的目光也帶過去。
宋度臉色慘白,覺得周遭一切晃悠悠的,他腿軟的快站不住。
“少,少俠……”宋度聲音很輕很輕的開口喚道。
“莫怕。
”沈冽低低說道,語聲柔和。
宋度自認在朝為官數十載,什麼樣的大場面沒見過,可生平真的第一次這般失态。
他的腳都在哆嗦了,呼吸緩不過來,若不是強力撐着自己,恐怕真要一頭栽地上,不省人事。
黃覓跟在宋度後面,方才一直垂首,悶頭走着,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等這段路走過去,四周僻靜許多,沈冽才邊走邊道:“方才是誰?
”
宋度仍未緩過來,歎道:“是安秋晚的小兒子,安于平。
”
沈冽點點頭,說道:“大人可好,需不需要尋個地方緩緩?
”
“别,不了,”宋度說道,“就快到了。
”
摘星台的閣樓已經能夠看到,再往前走點,就是一條“近路”,太吟湖如今封凍若鏡,這條“近路”又在僻靜林木深處,四周冬樹掩映,哪怕殘枝凋零殆盡,也極難會被人察覺。
湖鏡結冰極厚,宋度和黃覓踏上去皆不覺害怕,如履平地。
平安穿過太吟湖,避開了那些湖亭和水榭,一行人很快到了摘星樓。
摘星樓正殿仍有人,他們從後偏門進去,去往了尋機室。
尋機室大殿開闊空曠,四壁皆是一尺長寬的正方體機關暗格,共一千一百二十四個。
每格機關暗格都能轉動四面,上刻四種各不相同的遠古紋符。
任憑這些暗格如何轉動,轉動幾格,都能拼成巨大的天幕星象圖。
表大運,表山河,表萬象,表乾坤。
但天幕星象圖太過深奧,星盤之局難定,近十年來,隻有兩人能完全定局,蔔天識機。
一是定國公府長女夏昭衣,二是太史局監正孔澤風。
不過二人如今皆已不在世,夏昭衣兩年前葬身雲湖雪海,孔監正一年前大病去世。
自孔監正病逝後,此處鮮少有人再來,荒涼清寂。
宋度和黃覓跟随沈冽進去,一進得殿内,宋度便攀住了黃覓,在黃覓的攙扶下去到大殿正中的地席上坐下。
腿軟的難受,氣都險些喘不過來,宋度坐下後,隻覺的天旋地轉。
黃覓起身,擡手沖沈冽揖禮:“終于可以大方說話了,這位少俠,還請問名字。
”
“沈冽,”沈冽說道,“醉鹿郭氏為我外祖父家。
”
“竟然是沈少俠!
”黃覓欣然大喜,“多謝沈少俠!
”
“不必言謝,我是為宋傾堂而來,我應當的。
”
聽沈冽提及兒子,地上的宋度胸口一陣悶痛。
“這小兔崽子,”宋度說道,“我要是還有命活着出去,我宰了他!
”
黃覓皺眉,在一旁難以平靜。
惹了這麼大的事情,卻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家人。
真是的,怎麼就會出現這種事,他一個堂堂正三品工部侍郎,轉眼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釘,項上人頭不保。
可平心而論,他雙手,不對,還得加上雙腳,都贊成宋傾堂的做法。
黃覓連連搖頭,太煩,着實太煩。
“對了,”宋度擡頭說道,“沈少俠,你先前說會離宮,暫時将我同黃侍郎留在宮裡?
”
“如今宮裡大亂,時局動蕩,帶你們離宮多有不便,相較之下此處最為安全,”沈冽說道,眼眸望向左手邊的高牆,“那邊第七個暗格有一個機關,能觸發一條暗道,你們暫時進去躲躲,我盡快來接你們。
”
宋度回頭朝他所說的暗格看去,頓了頓,宋度收回目光看着沈冽,說道:“沈少俠,你出宮的話,是否去找二郎?
若是去找他,還煩請沈少俠幫我帶話,讓他好好活着,千萬不能有事。
”
“好,”沈冽應下,“我會派人同他說的。
”
“多謝沈少俠。
”宋度眼眶浮起紅暈,感謝道。
沈冽看向身旁幾個親衛,同他們囑咐留下來保護好宋度和黃覓,而後帶着兩名親衛離開。
黃覓扶起宋度:“大人,我們先進去吧。
”
宋度點頭:“嗯。
”
他們一同去到沈冽所說的機關前,果然,真的有玄妙,他們右手邊三丈處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道暗門。
“這,着實有些太奇怪了,”宋度看着暗門,愣愣的說道,“黃侍郎,咱們兩個人是做什麼的?
”
黃覓看着地上的暗門,明白宋度問的是什麼意思。
“咱們兩個,是工部的人。
”黃覓說道。
“這宮裡大大小小的建築,年年都要翻修維護和革新,所以,沒人比咱們兩個人更清楚皇宮有多大,宮殿有多少。
”宋度說道。
“但是,”黃覓攏眉,“咱們對這麼一個暗室卻毫不知情。
”
“對,”宋度點頭,“可是沈冽卻知道。
”
“奇了。
”黃覓不解。
“怪了。
”宋度同時說道。
頓了頓,宋度看向一旁沈冽留下的親衛們,好奇問道:“沈少俠先前來過這嗎?
”
一個親衛大方點頭:“少爺前幾日曾來過宮中一趟。
”
“前幾日?
”黃覓皺眉,神色變得狐疑,“他來宮裡做什麼?
”
“保護阿梨姑娘。
”親衛回答,有些不喜這位黃侍郎臉上的神情。
黃覓停頓一瞬,說道:“阿梨?
那個小女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