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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蒼雪郁郁

嬌華 糖水菠蘿 4093 2024-09-03 17:11

  恐慌的傳播速度能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同時不論故意還是無意,恐慌總會在擴散的途中分裂出數十個版本。

  嘩亂從天啟街開始,迅速朝正陽道和禦街,盛景長街彌漫。

  孩子們站在大雪裡大哭,婦人慌亂的催促着丈夫,人群行色匆匆,有人挑擔,有人推着闆車軋過雪地。

  許多商鋪裡的貨物被哄搶,掌櫃的崩潰無力,攔不住人多,連自家店鋪的夥計都跟着一起搶奪。

  街上散着好多零碎物品,甚至還有不少賬本,田産,地契,平時被人視若珍寶的東西,此時掉在雪地上顧不上撿,被踩滿腳印,陷入雪中。

  人群擠擠挨挨,像驚慌的浪潮,争前恐後朝北邊跑去。

  正陽道最空曠的開阖處,京兆第一酒樓泰平居上,趙琙身着一襲織錦白袍,修長立在窗邊,手裡的折扇輕搖,望着下方街道上的沸沸揚揚,笑道:“看看,這京城的老百姓都被吓成了什麼樣,驚弓之鳥。

  他身後立着數十個侍衛,最近的季盛低聲說道:“可是世子,這樣吓他們不太好吧,人群擁擠踩踏,會死不少人的。

  趙琙微搖頭,淡聲道:“現在不被吓,到時候會被吓得更厲害,你以為永定門真的不會破麼,這京城裡嘴饞那些流民們的人,可不止顔青臨一個。
等那些流民真的沖進城來,你說,餓瘋了嫉瘋了恨瘋了的人會如何,那可是真的會活生生吃人肉的。
橫豎都得被吓上一回,莫不如幫我去攔一攔宣武軍,我老師可還在東平學府門前站着呢。

  說到這,趙琙手裡搖着的折扇停下,擡頭朝右前方的街口望去。

  提及東平學府,此次最令他刮目相看的,是那宋傾堂。

  大乾少年才俊向來不少,所以當初雖留意過他,但沒多放在心上,果真烈火識真金,等此次風波過去,無論宋傾堂或死或活,他名揚天下,載入青史,已是必然了。

  “不知東平學府門前現在如何了,”趙琙繼續輕搖折扇,說道,“但願這宋傾堂别累死戰死,否則,就真的可惜了。

  ……

  ……

  蒼雪郁郁,映的刺目,地上的屍首,不管是骁虎營的巡守衛,還是身穿玄甲的宣武軍,皆被宋傾堂令人搬運走,同時身後那些圍攏而來,大聲叫罵的百姓們也被他令人趕走,退到很遠很遠的街口之外。

  年輕氣盛的少年郎們則越來越多,有人提刀,有人抱劍,皆着薄衣勁裝,不顧家人阻攔,一定要趕來。

  “東平學府出了這樣的大事,你敢不敢去?

  “我為何不敢?

  “那走,不來是懦夫!

  “走就走!

  ……

  他們紛紛而來,呼朋引伴,無端沖起豪情狂瀾。

  沈冽派來報信的人騎馬奔來,在人群後面停下,費了許多功夫才擠入進來,又被骁虎營的人擋住。

  宋傾堂剛入睡不久,他的身體困乏累倦到極緻,可他始終無法閉上眼睛,直到坐在一輛馬車外,被人包紮傷口時,他充滿血絲的眼睛看着紗布一層一層裹上胳膊,不知不覺,終于以靠着的姿态睡去。

  報信之人終于得以到他跟前,不忍吵醒他,轉目望向另外一邊。

  前方宣武軍們同樣一夜未睡,困乏至極,可遲遲得不到诏令,他們進退兩難。

  對峙的兩軍前,清瘦女童執傘立在風雪中,似在茫茫大雪上開出一朵藏青色的花。

  報信之人眨了下眼睛,一喜,說道:“那小姑娘是……”

  “是那阿梨。
”宋傾堂的近衛回答。

  她站在那邊良久了,許多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衆人不是第一次見她,大平廣場,燕雲衛府,她幾次鬧得天翻地覆,可是現在看着她,仍會覺得驚詫和離奇。

  沒有三頭六臂,沒長一雙翅膀,簡單樸素,清麗幹淨,嬌小身影在碩碩大風裡立的端直。

  “太好了!
”來人欣喜,“我去找她!

  “哎!
”近衛喊不住。

  “阿梨姑娘!
”來人從一側越過數百兵馬,跑上去說道,“阿梨小姑娘!

  女童回過頭來,目光沉靜的看着他。

  “我家少爺,雲梁沈冽,”來人說道,“少爺令我帶話與宋郎将,但宋郎将方睡。

  夏昭衣點頭,溫聲道:“你說。

  來人四顧一眼,壓低些聲音道:“我同少爺才從宮裡出來,宮中情況大亂,百官皆被軟禁,我們已将宋尚書帶去安全之地,同時宋府的家眷皆被少爺派人手安排保護好了,少爺特讓我來同宋郎将說一聲,望他心安。

  夏昭衣微微一笑,說道:“沈郎君真好。

  “啊?
”來人頓了下,忽的有些不自在的笑笑,仿若是在誇他,說道,“對,對的,我家少爺人可好,長得也俊美……”

  “宮裡還有其他消息嗎?
”夏昭衣問道。

  “這就不清楚了,我們沒有逗留太久,不過宮中是真的亂,所有的内侍和宮女皆不得好過,對了,好多妃嫔被賜死了。

  夏昭衣眉心輕皺,說道:“賜死?

  “是。

  “呵……”夏昭衣笑了,笑意冰冷。

  “不過阿梨姑娘,”來人好奇,“你為什麼站在這裡?

  “我恰好路過,便留下來替宋郎将守一陣,”夏昭衣說道,轉眸望回那些宣武軍,“因我名聲不好,此時這惡名卻能派上些用場。

  “并不是的,”來人忙說道,“阿梨姑娘人很好。

  夏昭衣又笑了,沒再接話。

  她站在這裡已良久,目光一直望着那些宣武軍,因個子不夠,且視野受限,她望不到太遠,目光所過之處,皆是被凍得蒼白的面孔。

  她握着傘的手從溫熱漸變為冰凍,風雪打來,刺骨之痛。

  而她有多痛,這些士兵所承受的必是翻倍。

  但是誰都沒有動,她不曾退讓,那些宣武軍們亦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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