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府官衙平日是尋常百姓避之不及的地方,出行的基本隻有附近居民及巡城騎衛和槍兵。
今日燕雲府官衙卻空前熱鬧,連隔街都滿目人影,圍堵的水洩不通。
石頭駕着馬車遠遠停下,側頭說道:“少爺,前邊不好去了。
”
沈冽應聲,從馬車上下來。
宋傾堂也翻身下馬,擡眸眺去,說道:“我出來時還沒這麼多人。
”
“你的馬是牽進去,還是留在這裡讓石頭代為看管?
”沈冽道。
宋傾堂聞言将馬缰扔給石頭。
石頭伸手接住。
“謝啦!
”宋傾堂叫道。
人群接踵,擠擠挨挨,好多人都在叫罵。
宋傾堂對這一帶很熟,往一個方向指去:“咱們從那邊繞過去,大不了去那客棧樓上。
”
沈冽點頭。
人越來越多,聚一起各種叫罵。
越往前邊,前頭的叫罵聲和哭喊聲便越清晰。
“殺人了!
殺人了!
光天化日,當兵的當街殺人了!
”
“強搶民女,臭不要臉!
”
“一群兵痞!
滾!
滾!
”
“把我們閨女還給我們!
把閨女還給我們!
!
”
“我們的閨女你憑啥拿去賣!
把閨女還給我們!
”
……
憤怒的百姓包圍了燕雲府大門,平日在街上威風凜凜的巡守衛們,如今辛苦的用手裡長槍結成一道無濟于事的“圍欄”。
他們後邊不遠處癱着兩個婦人,渾身都是血,還喘着氣,一個捂着小腹,一個趴在地上,咿呀咿呀叫痛和哭着。
“看看啊,鄉親們都看看!
殺人啦!
這是殺人!
”人群裡面一個流裡流氣的矮個男人指着前邊大喊。
“沒天理啦!
”他旁邊一個同樣痞相的男人也高聲嚷嚷,“這些當兵的搶我們的閨女,還要打死閨女的娘,前幾日就在城門口那邊打死了一個呢!
”
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很多聲音都在後邊嚷着。
前邊的人群憤怒着一直在朝前沖,巡守兵們艱難的攔擋着。
他們不敢再動手了,衆怒難犯,第一波沒有壓下去,他們就已經失去氣勢了。
“讓李東延滾出來!
”人群裡邊不知道誰高喊了這麼一句。
曾郎将剛從門内大步出來,聞言按着腰間佩刀上前,怒道:“哪個人喊的!
找死嗎,活得不耐煩了!
”
“當官的來了!
這個人是當官的吧!
”
“讓李東延滾出來!
”
“讓李東延滾出來!
還我們閨女!
”
“我們閨女在哪,狗官還我們閨女!
”
……
衆人瘋了一樣,拼命的朝前邊擠去。
曾郎将往後面退去一步,心裡生怯,看着前邊的人海。
他以往最有用的震懾沒用了,反而掀起了更大的狂怒。
幾個最前邊的巡守衛被推攘着,無數隻手伸來推他們,揪他們胳膊的肉,扯他們的頭盔,還有人從下邊伸腳踹他們。
一個脾氣暴躁的巡守衛忍無可忍,伸手将一個個子不高,好對付的婦人踢出去,去扯婦人的頭發。
婦人哇呀呀叫痛,婦人後邊的人群沖上來揪打這巡守衛,毫不客氣的拳頭和爪子落在他身上,兩旁的人被帶動,将臨時圍成的“欄杆”沖垮。
“還我們的閨女!
”
“我們跟你拼了!
”
“李東延狗官,滾出來!
”
“先打死這個!
”
……
“反了反了,”曾郎将說道,伸手指去,“弄死他們,弄死他們!
”
人群已經沖上來了,他話音剛落,幾個近衛便上前拉他。
“郎将,我們先進去!
”
“此地不宜久留了!
”
“弄死他們!
”曾郎将情緒變得激動,越被人往後拉去,他越暴躁,“這些刁民,一個都别想活了!
”
“那人說要弄死我們!
”
“打死這個狗官!
”
“對,先打死這個狗官!
”
“我的閨女,還我閨女!
!
!
”
……
現場徹底大亂,随着曾郎将進去,大門裡面沖出一百來個提着長槍的士兵。
憤怒的人群失去理智,跟軍官們厮打在一起。
“打啊!
打啊!
”先才叫的最兇的一個男人興沖沖的擠在人群裡面,推着前人的後背,恍如推着一堵厚厚的人牆。
“打死這些狗官!
打死這些當兵的!
”後邊的人也興奮的叫着。
這裡不乏平日被燕雲營的巡守兵欺負過的人,現在都在推波助瀾的起哄。
平日那些當兵的高頭大馬騎着,長槍在手握着,鼻孔長在額頭上,有一個算一個,脾氣不好還瞧不起人,他們全都記着呢。
“往死裡打!
嘿嘿!
”
沈冽跟着宋傾堂從另外一邊繞來,站在人群幾十丈外,遠遠望着。
“怎麼亂成了這樣。
”杜軒驚道。
“這下可得死好多人了。
”戴豫說道。
後邊的人還在叫嚣和起哄,前面的人已經沖撞的紅了眼,憤怒的在跟人拼着。
“這熱鬧,”宋傾堂聲音有些艱難的吐出來,“你覺得好看麼。
”
沈冽望他一眼:“我并非因熱鬧好看而來。
”
“那你來做什麼?
”宋傾堂皺眉。
“看熱鬧。
”沈冽說道。
“你!
”宋傾堂叫道,“這有差别嗎?
”
“看熱鬧,無關看好難看,”沈冽說道,看着遠處密密麻麻的人頭,“鬧得這麼大,不會善了了,恐怕會有更多人要流血。
”
話音剛落,遠處街道傳來更大的動靜,人山人海裡有人高叫:“軍隊來了!
”
“一大堆官兵來了!
”
整齊劃一的上千個士兵們穿着清一色盔甲,手握長槍,從遠處大步奔來。
為首的幾個中年男人騎着高頭大馬,面容冷厲,騎馬的速度略快。
沿街張望的人看都不敢看他們,紛紛避開。
同時西邊也傳來聲音,更龐大的一支兵馬趕來了。
宋傾堂咬牙:“李東延在那!
”
沈冽循目望去,目光躍過人群,看到了遠處騎在馬背上的男人。
“宋郎将!
”身後忽然響起聲音。
大家回頭,一個隊正大口喘着氣,說道:“宋郎将,我可找到你了。
”
說着遞來一封信:“一個男人非要我交給你的,說事關宋尚書,一定要我找到你。
”
“我爹咋了?
”宋傾堂說着,邊接過信,速度拆開,掃了一眼後,雙眉緊緊的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