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個名字,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夏昭衣笑道,“所有困惑便可以全部解開。
”
“聽起來,你認得此人。
”
“我師父有一個好友為翀門氏後人,仲羽二字合于一起,便是翀。
全九維為潘乃峰與外室所生,潘乃峰的夫人喬氏執意要打死尚還年幼的全九維,便是翀門輝将其收養。
恰全九維在熙州府出現,又碰上此名,如無例外,應就是他了。
”
沈冽點頭:“如此,四海茶館當初的困惑,也能解開了。
”
夏昭衣怅然輕歎:“是啊。
”
當初還在想,知道她和四海茶館有牽系的前後便隻那麼幾人,靈川道觀的澹觀主又是夏昭衣絕對可以信賴的前輩,但這消息,定也是澹觀主無意間說漏出去的。
原來此人,便是翀門輝。
夏昭衣印象裡跟他隻有一面之緣,與師父其他老友并無不同,都是仙風道骨的清癯模樣。
他眼下這種種卻不知是何目的,她與他不曾交怨,他算計她做什麼。
煙波樓外依然有很多雙眼睛。
沈冽和夏昭衣回去,便見到桌上擺得滿滿的熙州府本地特産糕點,乃牧亭煜所送。
“拿去送街坊吧,”夏昭衣對夥計道,“這些夠分不少人。
”
夥計應聲,對這位看着便貴氣逼人的姑娘越發恭敬:“小的明早便去。
”
上樓各回各房,夏昭衣進屋後合門,不過一直在門後站着。
等聽到沈冽房門也被合上,她又等了陣,然後重新打開。
巧得是,沈冽幾乎也在同時開門。
二人是斜對角,身後都是暗幽幽的卧房,大眼瞪小眼一陣,夏昭衣道:“你不睡嗎。
”
“我想起還未沐浴。
”
“嗯。
”夏昭衣點頭,欲言又止,最後不說了,轉身将門關上。
沈冽湛黑眼眸浮起困惑,看了一陣,忽而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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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人有點多,”支長樂對夏昭衣小聲說道,“看規模,還是有組織的,再給些時日,說不定也能選出将軍來,成為一支兵馬。
”
“阿梨姑娘别怕,”封長史忙道,“外頭能攔下他們的。
”
“攔得下這次,下次呢?
”支長樂問道。
“那,肯定也行的啊。
”
“流民數量日益漸增,哪裡能行,”支長樂看回夏昭衣,“阿梨,我看我們走吧。
”
“已經簽好了,”夏昭衣說道,“沒事的,這裡很好。
”
支長樂看了八仙桌上的筆墨紙硯一眼,一聲歎氣。
“即便沒簽,去哪也都會這樣,”夏昭衣彎唇,很淡的一抹笑,“支大哥,遊州很亂的。
”
“對,相對來說,青香山已經很好了。
”封長史趕緊道。
支長樂點點頭。
殿外山風吹來,裹挾着清寒。
支長樂擡頭看向大殿中所立着的三座神象。
威嚴慈淨的面容,和藹肅穆。
“又是流民……”支長樂又歎一聲,“太可悲了。
”
不管是當年佩封,被林耀所指使的流民軍隊。
還是被宋緻易和顔青臨利用,伏屍在京城城外的數萬蒼生。
亦或是這些年
夏昭衣也擡頭,朝神象看去。
大殿裡的燭火落在她光潔面龐上,有一層很朦胧的芒光。
她的眼神清澈明亮,神象安靜垂眸而觀,她亦安靜凝視神象。
“阿梨,你在想什麼呢?
”支長樂小聲問。
“我在想,世道清明,天地更開,”夏昭衣輕聲道,“此生,終還會得見那一日的。
”
支長樂沉默看着她,恍然有一種感覺,少女清瘦挺拔的纖細身影,似乎能扛得住整個塌下來的天。
可是,他們所認識的少女,一直清閑悠然,淡泊名利,這般逍遙自在的她,會去扛嗎?
以及,他們也不願意她去扛的,那多累……
從道觀方向眺望遠處,暗夜幽深,天地茫茫,那些火把于整個天地,不過一片細瘦的斑駁。
而從遠處眺望道觀,山澗中的一抹亮,反而明顯。
周遭的花木草樹被道觀燈火映染,整個黑黢黢的半山,獨它有人煙。
一個衣衫褴褛,臉上肮髒的中年男人站在流民人海的最外面,晚風拂天掠地,他無聲望着山上這一片燈火,已經望了很久了。
“孫三,你想清楚了嗎?
”旁邊響起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
中年男人朝他看去。
說話的人同樣有些歲數,衣衫亦褴褛,但臉上清洗的很幹淨。
他繼續說道:“如果還沒有,我便不等你了,我去找其他願意站出來帶我們活下去的人,不然,我們真的要餓死了。
”
“那你去找别人吧,”孫三說道,“别找我。
”
“我怎麼沒聽到?
”
“不是,打這裡過的,會是什麼軍隊?
”
“對,會是誰的兵馬?
會不會是北元那些人!
!
”
“這!
這怎麼可能?
”
掌櫃和夥計面色大白:“這,這還了得!
”
頓時更加勤快得收拾東西。
氣氛一感染,客棧裡的其他人也準備開溜。
李滿皺眉,愣愣望着茶館的門:“東家還沒回來呢!
”
蘇玉梅打開一道門縫。
漸漸有人跑來,邊跑邊喊“軍隊來了”。
這次的聲音要清晰很多,茶館裡的所有人都聽得分明。
跑回來的人看到滿地的血,吓得驚叫,不過也顧不上手中還拿着刀的歹徒,繞開他們便跑。
幾個歹徒不明情況,沖上去拉住他們問,掙紮過程中,又有人被砍。
随着回來得人越來越多,幾個歹徒也慌了,趕忙叫上進屋去打劫的人,一并跑路。
幾匹駿馬就在這時奔馳而來。
人群驚叫不絕。
蘇玉梅也趕忙将門合上,回過身來,茶館掌櫃和夥計已經跑得沒了影。
客棧裡的其他客人也在跑。
李滿抓起方耿厚,将他往空蕩蕩的櫃台後面塞去,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蘇恒上前:“大兄弟,你不一起走嗎?
”
“我等我東家。
”李滿說道。
“一起走吧,”蘇玉梅道,“可能會出事。
”
“我等我東家。
”李滿還是這樣說道。
蘇玉梅也過去,将他對面的長闆凳擺正坐下。
外面傳來許多凄慘的求饒聲,動靜越來越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