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城為明台縣縣治所在地,連着兩日,大街小巷皆在搜尋一個“支”姓少年。
“支”姓少年尋不到,卻來了一個同姓的“爺”。
官府的人不敢冒犯這位支爺,請錢日安的手下親自前去認人。
季夏和淡淡喝着茶,身後兩列面相不好惹的“西北”大漢。
來的三名錢日安手下在氣勢上矮人一頭,沉着臉搖頭,都說不是。
“可看清楚了?
”衛東佑雙手抄在胸前,叫道,“不要到時候兒回頭,反咬我們一口兒。
”
大乾貴胄身旁的手下,從來都是橫着走的,但在這些虎背熊腰的大個頭跟前,實在硬不起脖子。
一人鼓起勇氣問道:“敢問,可否有弟弟,兒子,侄子?
”
“我沒有弟弟與侄子,且我今年二十出頭兒,有兒子也頂多四五歲兒。
”季夏和回。
“如此,便不是。
”錢日安手下說道。
自屋内出來,三人忙問官府的人,這位“支爺”是何派頭。
領他們來得這個小吏聲音很輕,簡單同他們介紹這位“支爺”的财力和人脈。
“那看來,與這位支爺無關了,”一名手下說道,“那名少年的衣着,不像是有錢人。
”
“本也不可能是,”小吏說道,“這位支爺昨日才來,就這兩日,他走去哪裡都有一群人跟着,個個蠻力可大。
”
幾人邊說邊往外面走去。
待他們一走,屋内大擺架勢的“西北”大漢們頃刻不端着了。
季夏和也捧起茶水,去往裡間,接下去兩日他将異常忙碌。
整個明台縣官府到處都在找的支離,這幾日其實哪也沒去,也沒有故意隐藏身份去躲着。
他就明晃晃地坐在四海茶館裡喝茶聽說書。
四海茶館不大不小,靜雅清幽,店中裝潢古拙精美,入目處大大小小的細節都可見東家品味非凡。
茶館是老者選的,當初支離一離開,去了竹州,老者一封書信,茶館的幕後大東家便立即做了安排。
自那後,整個茶館上下就盼着老者的兩位徒弟能來。
現在支離一來,别的什麼都不用思慮,裡裡外外,皆有人去打點。
從茶館掌櫃口中聽來,支離才知道,原來他那天揍得人是錢胥天的九兒子。
而錢胥天的六兒子錢遠燈,是師姐親手殺的。
眼下,錢日安被打一事,李據和錢胥天定已知曉,掌櫃好奇,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支離則在好奇,為什麼師姐殺了錢遠燈,卻留了牧亭煜活口。
他和掌櫃面對面坐着,各自托着腮幫子,各自困惑。
夥計那邊一聲恭敬問安,打斷二人思緒,同時看去。
進來得是一群三大五粗的漢子,隻有為首的男人儒雅溫和,一身衣裳貴氣外露,又内斂沉和。
“那個是支爺,”掌櫃很小聲地對支離說道,“據說是個巨富,以發戰争财起家。
”
“你認識呀。
”
“不認識,不過我這茶館,南來北往都是人,早便聽說他的名号了。
”
支離路上倒是也有耳聞,不過他對富豪富商并無多大興緻,且支爺不過是當日提他那人的口中,衆多富商之一罷了。
世人就是這樣無趣,沒事老排什麼十大富商,四大奸商,五大猛将,九大枭雄。
支離覺得,還不如四大皆空呢。
那位支爺後面跟着四個大漢,其中一個大漢懷裡抱着一堆賬本,他們要了一個雅間,夥計殷勤領着他們上樓。
“沒想到啊,”掌櫃輕聲道,“這位支爺這般好看。
”
“我也沒想到,”支離說道,“一點不像是個做生意的。
”
大約覺察到他們正在議論他,那頭的支爺回頭望來。
随着他轉頭,幾個手下也看了過來。
淡淡一番打量,他們回過了頭去。
待他們在視線中消失,掌櫃小聲說道:“看這模樣,不太好相處……”
“身手都不錯,”支離說道,“果然是出來闖蕩的,身旁手下都是高手。
”
下午申時,茶館請來說書的幾位先生要開桌撫尺。
所以快近這個點時,茶館裡會來很多人。
掌櫃的起身去忙了,支離還在原來的位置坐着。
有些東西,說書先生可以說。
有些東西,說書先生若是說了,不僅他們會被連人帶桌擡走,茶館也會不保。
所以關于華州東部那些事,很多人發問,說書先生卻是話都不敢接。
支離百無聊賴地托着腮幫子,目光随意望着,忽的讓他瞅到了一雙官靴。
順着那雙官靴擡頭,一個面目冰冷的年輕男人一聲不吭地坐在人群中。
周圍茶客興緻盎然,他不為所動,目光一直盯着台上的說書先生。
支離打量了下,這個男人身上沒有帶武器,身邊似乎也沒有同伴。
不确定是不是“微服私訪”的天榮衛,但可以确定得是,此人眼下心情極其糟糕。
支離收回視線,提起茶壺。
茶壺輕飄飄的,明知已空,他還是習慣性晃一下。
不想麻煩夥計,支離拿着茶壺去往東邊側廳,沿着柱後席間去後堂。
恰前面的邊側樓梯上下來一人,支離擡頭看了眼,是那支爺的手下。
“嘿,夥計兒!
”衛東佑叫道。
支離停下:“何事?
”
“要一壺龍井,泡好了送來兒!
”說着,衛東佑手裡彈出一塊小碎銀,“給你小費兒!
”
支離沒有當夥計的經驗,但好在身手敏捷,一擡手便抓個穩當。
看他腳步都沒動,衛東佑舉起拇指:“小兄弟兒,可以啊!
不錯!
”
“這麼多啊!
”支離拿着小碎銀,起碼有一錢了,“你們給小費這麼闊綽的呀。
”
“哈哈,還好嘛還好嘛,”衛東佑擺手,“我們支爺兒錢多!
”
“那你們支爺兒給你多少工錢呀?
”支離問。
衛東佑樂呵呵,沒說話,轉身上樓。
支離覺着這錢不是自己該拿的,于是去到後院,把錢給了遇到的第一個夥計,同時要這個夥計送壺龍井去樓上。
待他泡完茶回來,卻見那個穿着官靴,冷着一張臉的年輕男人站在邊側樓梯口,看模樣,他在猶豫是上樓還是不上。
看到這邊出現的支離,年輕男人眼睛一橫:“看什麼!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