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東西?
”聶揮墨微微側過頭去問道。
小丫鬟臉色有些蒼白,不敢接話,求助一般的目光看向屈夫人。
不待屈夫人說話,夏昭衣先說道:“與你無關的東西。
”
聶揮墨朝她看去,黑眸冷厲:“那麼,與你有關?
”
“是。
”
“那便也與我有關,”聶揮墨好整以暇的過去夏昭衣對面,撩袍入座,“你我之間,還有一筆賬沒清算呢。
”
“你能這般順暢的進入屈府,看來與屈夫人交情不淺,那你便應該替屈夫人做幾分着想,而不是令人為難。
”
屈夫人适時道:“還是阿梨體貼。
”
“她算計旁人的時候,可不體貼,”聶揮墨接道,目光始終冷漠看着夏昭衣,“說吧,王長七呢?
”
夏昭衣搖頭:“我已不認識什麼王長七了。
”
畢竟王長七自己給自己改了名。
聶揮墨神色微凜:“王長七不在你手裡?
”
夏昭衣沒回答,看向那邊的小丫鬟:“姑娘,勞煩将字畫拿來。
”
聶揮墨眉梢微挑,淡淡朝那丫鬟看去。
小丫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求助一般的目光再度看向屈夫人。
屈夫人很難推斷現在的聶揮墨有多生氣。
她雖然跟聶揮墨交好,可聶揮墨的真實性情,她是害怕的。
畢竟,這是拿着兵器在戰場上砍殺過無數人的大将。
他戰功累累,手握大權,名利權貴皆有,一旦交惡變成敵人,後果不堪設想。
“是給我的,”夏昭衣對小丫鬟說道,“拿來便是。
”
“你最好想清楚。
”聶揮墨也出聲說道,看着那個小丫鬟。
夏昭衣攏眉,自座位上起身,擡腳走去。
聶揮墨便也在這個時候起身。
見這情形,屈夫人驚得又站起,生怕他們動手。
夏昭衣腳步不疾不徐,神情半點未變,過去将字畫從小丫鬟手裡接來。
見小丫鬟的模樣委實吓壞,她溫和說道:“你先下去吧。
”
小丫鬟如釋重負:“謝謝夏姑娘。
”
夏昭衣回頭看向聶揮墨:“若有什麼要找我算賬的,待我們吃了這頓飯離開屈府後,我陪着你慢慢算。
”
聶揮墨看了眼夏昭衣手裡的字畫和長方形錦盒,眼眸陰鸷:“如若我現在就要同你算呢?
”
“聶将軍!
”屈夫人低聲叫道。
聶揮墨沒理會她,冷厲深邃的目光望着夏昭衣。
屈夫人真的拿捏不準聶揮墨到底會不會跟夏昭衣動手。
或者說,誰都無法說準聶揮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比如他曾經的心腹手下,因為家人被要挾而“背叛”他,他說殺便殺,沒有半分手軟,哪怕知道這個手下給敵人的不過是個錯誤信息。
可是,一個敵軍的叛徒投靠,他卻又欣然收留,後來才知,那個“叛徒”是詐降,在聶揮墨放松警惕的時候,反将他陰了一把,差點将他害死。
但即便如此,再次抓獲這個叛徒的時候,聶揮墨都沒有起殺心,依然将人留下,至今還關在天仁縣的大牢裡“馴服”,日日優待。
同一件事情,聶揮墨能有多個嘴臉,他城府極深,沒人看得透他。
現在若真要動手,屈夫人要做個最壞的打算。
夏昭衣始終平靜,雪眸明亮,沒有半絲畏怯。
聶揮墨回看着她,好奇她會怎麼接招。
當年在盛都,他得知朱岘出事後立即從西門趕去,親眼在鎮國大将軍府門前看到抱着京兆府少尹的屍首大哭的女童。
她沒有太大的表情波動,但誰都能看得出她哭得傷心悲痛,分明清瘦嬌小的個子,可就是覺得,她身上仿佛有可以毀天滅地的能量。
阿梨。
聶揮墨着實想回到過去看一看,她究竟是如何去攔得宣延帝的禦駕,那麼小的她,怎麼辦得到的。
以及,那個傳聞裡堪比戰神的俊美少年,又是誰。
“那便算吧,”夏昭衣淡淡道,“不過說好,這是你我之事,勿要牽扯旁人,否則,我也不會客氣。
”
“你所說的旁人,是屈夫人?
”
“我不會客氣的對象,則是田大姚。
”夏昭衣回道。
聶揮墨神情頓變,看着她的眼神浮起殺氣。
夏昭衣不懼,反上前一步,目光更加冰冷:“往事不追究,追究起來你未得幾分理,我們便就論近日之事。
那麼,你想如何同我清算?
是對我賠禮麼?
因為是你的人先招惹我們。
”
“招賢納士不算招惹吧?
”
“哦,”夏昭衣眉梢微揚,“那我不知其善惡,做防備之姿,何錯之有?
”
聶揮墨雙眸微眯,半響,蓦然陰陰一笑:“好厲害的嘴巴。
”
“所以,你要對我賠禮嗎?
”
“我問你,在這之前,你當真不認識我?
”
夏昭衣看他一眼,抱着字畫回去座位。
聶揮墨的目光随着她的腳步:“或者換個問法,在這之前,你如何知道我在衡香?
”
夏昭衣将字畫放下:“我不知道你在衡香。
”
“還裝?
”
“……”
夏昭衣擡起眼皮,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知道或不知道,有什麼差别嗎?
我對你并沒有裝這個的必要。
”
聶揮墨皺眉,望着她的目光變得更幽深。
少頃,聶揮墨淡淡道:“那麼,你為什麼這麼費盡心機對付王長七?
你是個清傲之人,即便章之将手伸到你身邊之人上,你也不會閑的去計較吧?
”
夏昭衣一笑:“所以,你認為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已知道歸園客棧後的人是你,王長七是你的人,我的最終目的是你?
”
“不然?
”
倒是,也成立。
他能這樣推斷,并無胡攪蠻纏。
夏昭衣笑了笑,沒再說話,她自是不可能跟他說,我看中的人是王長七,她不想将王豐年推至風口浪尖。
“阿梨?
”聶揮墨凝眉道。
夏昭衣輕懶投目過去:“是啊,你沒猜錯,便是因為你,然後呢?
”
“……”
聶揮墨反倒不信了。
少女的眼神明亮清澈,又帶有一絲無賴。
他不是沒有遇到過女人在他面前露出狡黠,但那些皆帶有試探和故意賣弄嬌俏之嫌,再大膽的姑娘來撩撥他,也是緊張和小心翼翼的,隻有眼前這個,她從始至終鎮定,有恃無恐,是骨子裡散出的從容。
聶揮墨忽然想試試,她的身手到底有多好。
“先吃東西吧。
”屈夫人這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