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的呀,”夏昭衣撐起身子坐直,擡了擡二人相握的手,笑道,“你看。
”
沈冽微笑,另一隻手輕輕揉捏她的後頸:“為什麼問我這個呢?
”
“那,我直說了?
”
“嗯。
”
“你剛才問我要去做什麼,我怕我告訴你後,你會舍棄自己的志向,陪着我去。
既然你的志向是我……”
夏昭衣一笑:“不然,你再尋個志向?
反正關于我的這個志向已經達成了。
”
“已尋好了。
”
“新志向?
”
“嗯,”沈冽看着她盈閃閃的雙目,緩緩道,“願天下民康物阜,四海升平,我與你執手相守,共遊山河。
”
夏昭衣眼睛裡的狡黠褪去,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四目對視許久,夏昭衣淡笑:“好。
”
“那麼,你的打算呢?
”
“我的打算……”夏昭衣自嘲道,“我們中原自古開始,奸細一直頗多,曆朝曆代,層出不窮,可關外人,他們就那麼團結麼?
”
沈冽一頓:“你想出關?
”
“嗯,我打算先去一趟北元,再自探州出關,在關外從南北上,再去北元。
”
“那這,要耗上許多時日了。
”
“嗯,再回河京,可能明年了。
”
沈冽眸光黯然:“太久了,且關外書信也不便,阿梨,我想與你同去。
”
“你如今并非孑然,你還有晏軍呢,你是統帥,哪能離軍出走半年?
”
沈冽深深看着她,唇角失笑:“那,你便去吧。
”
他揉捏在她脖頸上的力道非常舒服,不輕不重。
夏昭衣感受着他的指尖,忽然擡手,握住他的手指:“沈冽。
”
“嗯?
”
“你肯定會來找我的,我知道,”夏昭衣淡笑,“不然,我也不問你志向了,我就怕你舍了自己要做的事,跑來找我。
”
“……我已說了,志向是你,所以,我還能去找你麼。
”
“腿長在你的身上,你真要來,便來吧,”說着,夏昭衣起身,離他的黑眸更近,“塞外長河日落,風景闊麗,我們可以踩着黃沙去看星星。
”
“好,”沈冽莞爾,“我去找你之前,會安排好軍中事務。
”
“對了,眼下還有一事,”夏昭衣側眸看向書案上的地圖,“我想讓你陪我去筠州抓幾個人。
”
“現在麼,抓何人?
”
“禮物,”夏昭衣笑容變爛漫,“我要再送陶岚一份禮物。
”
·
馬車悠悠,排隊在城門外,随着緩緩上前的人群準備入城。
城門戒備森嚴,高大威武的北元士兵們精目如虎,盯着每一個行至近處的人。
日頭越來越盛,一陣風起,馬車的車簾被吹動,好多人像是嗅到了什麼臭味,皺起眉頭。
由于城門處排查詳盡,嚴苛到連頭皮都要檢查,懷疑是否是假皮的程度,所以隊伍移動得很慢很慢。
終于,一個北元士兵盯上了遠處這輛遲遲未動的馬車。
他抓住一個快到城門的人,指着那輛馬車:“你剛才經過時,它就在那了嗎?
”
被抓住的人誠惶誠恐:“軍爺,它是在那了的。
”
“車夫呢?
”
“車,車夫?
不知道啊,小的沒注意!
”
其他士兵們上前,也看向那輛馬車。
有幾個士兵問其他人,可見到了那輛馬車的車夫,皆說沒有。
士兵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其中三人朝那輛馬車走去。
所到之處,排隊的人群紛紛讓路,不敢得罪。
又一陣風起,車簾被吹動,一股臭味飄出,遠比這長隊裡的汗臭腳臭濃烈。
士兵們舉起兵器:“裡面可有人?
”
“下來!
”
“不想死,便下來!
”
吼了一陣,幾人對視,個頭最高的士兵一把抓住門簾,大力一扯。
劇烈的惡臭刹那撲鼻而來,周圍的人都趕忙捂住嘴巴避開。
士兵扔掉門簾,捂着鼻子擡眼看去,刹那瞪大了眼睛。
十來顆經暴曬脫水的幹屍頭顱,在車廂裡如展覽般堆疊,有幾個頭顱上,用釘子釘着名字,用北元語寫着人名。
而這股濃烈的臭味,來自于半倚着車廂,橫躺在裡邊的腐屍。
根據腐爛程度,判斷死去不過十日,屍體身上的布料和紋樣,其身份應是北元貴族。
其他兩個士兵上前,看到馬車裡的這一幕,皆目瞪口呆。
夜色降下,氣溫刹那從炙熱跌至深秋。
陶岚手裡捏着個小球,輕輕往花園地磚上抛去。
小男孩立即跌跌撞撞追着,拾起來後,開心地跑回來。
“娘!
給!
”小男孩将小球遞給陶岚。
陶岚笑着摸他的頭:“勁兒真乖。
”
“娘,我要喝奶!
”
“好好好,”陶岚和藹道,看向旁邊的幾個乳母,“帶小崇公去喝奶。
”
乳母上前領走小男孩,陶岚的目光看着小男孩一跛一跛的腳,目露擔憂。
默先生說,要多跑多走多加鍛煉,長大後可能會轉好,但陶岚還是怕。
她兒子這條腿,是被人生生紮壞的,用銀針連着紮了不知多少個月頭。
那惡毒的婦人在事發後的第一時間引頸自刎,即便将她曝曬又鞭屍,陶岚都難解心頭怒恨。
後來經查,這婦人來自至屠。
那死得不剩兩成人了的至屠,常言王當初為何不給他們滅盡?
!
陶岚眼神裡的情緒濃烈翻湧,不加掩飾,一旁的姑姑上前:“夫人,您還有胎兒呢,莫動怒。
”
陶岚看她一眼,擡手摸着自己才微微隆起的小腹:“你說的對,我不該動氣。
”
外邊忽然傳來腳步聲,非常急促。
陶岚望去,定雲快步走來,嚴肅道:“夫人,河京那邊果真出事了。
”
陶岚不解:“伊凡他們應該才到河京不久,這麼快就能送信回來?
”
“不是,是沈冽……他送了一車頭顱過來,是流星他們。
”
陶岚驚得起身:“一車?
一車是何意?
”
“便是我們多年經營在河京的勢力,全被拔了……”
“沈冽!
”陶岚咬牙,“這可惡的豎子!
”
“馬車上還有一具屍體,”定雲很輕地道,“是蘭澤城朱修英公的小兒子,雪香秋元。
朱修英公的女兒雪香神木跟着伊凡大人去了河京,眼下河京出了這麼大的事,不知他們是否能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