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今年新征的兵馬,都安排在馬頭驿附近的成功營,規模不小。
馬頭驿驿丞費簡明五十多歲了,個子矮小精瘦,待人接物愛耍滑頭,不過非常實幹,馬頭驿早就由軍方接管,他這個驿丞本是個可有可無的閑職,但他幹的盡心盡力,給馬頭驿添置了大量車馬,糧草,還拉攏附近村民在馬頭驿附近蓋了座油莊和一排小商鋪。
今天雨水特别大,費簡明帶了幾個人跑去油莊裡幫忙,鄉道上的泥石土塊雜亂成堆,廣袤的郊地上深深淺淺無數積水,他們才下得石路,便聽到一連串的叫聲:“費驿丞,費驿丞!
”
費簡明擡傘看去,不用來人說話了,遠處天盡頭縱馬狂奔而來的一個馬隊已入了他們的視線。
“這是來了誰,”費簡明看到那些人身上所穿的銀色盔甲,叫道,“走走!
去看看!
”
驿丞本就迎來送往,尤其是這些軍隊來的士兵,他得招待好才可。
對方速度非常快,眨個眼就快到跟前了。
費簡明已擺好迎接的姿勢,擡眸卻眼睜睜看着為首的高大将士朝自己舉起了大砍刀。
費簡明個子矮,一個後跌就避了過去,他旁邊那幹活賣力的漢子便沒那麼好運,幾十斤的大刀一刀揮砍下來,連脖子帶腦袋,還有半個肩膀都快被削了下去。
費簡明大聲疾呼,其餘人慌亂四逃。
那士兵又舉起大刀,揮砍下來的刀鋒被橫伸而來的長槍“砰”的一聲給擋開了。
熊開竟殺意正濃,被上挑的長槍震得虎口發麻,頓時提刀往來人揮去,連着兩下,大刀皆被長槍挑開,對方手勁未必勝過他,可是使動長槍的那股巧勁,卻是熊開竟所比拟不了的。
“沈冽!
”熊開竟怒聲叫道,“你作甚!
”
“不殺平民!
”沈冽聲音如冰。
“這是驿丞!
”熊開竟手裡的大刀朝費簡明指去,“此人不殺,那我殺誰!
”
費簡明臉色蒼白,腿軟的跌坐在地。
方才那一招沖砍,跟了他數載的大漢登時身首異處,那鮮血噴薄出來的畫面,着實令人心頭震撼。
“别殺人!
”季夏和也沖了過來,叫道,“要殺就殺那些兵馬!
”
熊開竟不理,手裡的刀再度砍了過去,仍是被沈冽攔下。
熊開竟大怒:“郭家寄養的!
你非得同我作對!
!
”
戴豫追在身後,聞言瞬息暴躁,怒吼:“放你娘的狗屁,你說的什麼屁話!
我他娘的撕爛你的狗嘴!
”
熊開竟大刀朝戴豫指去:“你在給老子說什麼!
你有種給我再說一遍。
”
舉起的大刀被沈冽極快挑開,極其清脆的一聲巨響。
已是今日第三次被挑開武器了,熊開竟忍無可忍:“沈冽!
!
”
沈冽不理他,回頭看向幾個士兵:“去将他們綁起來,吊在樹下。
”
幾個士兵沒有動,臉上神色略有些怯。
“一起去!
愣着幹什麼!
”戴豫叫道,率先下馬。
費簡明已被吓傻,泥坑裡的水令他半身泥濘,髒亂不堪。
幾個高大的士兵過來,将他們一共七人全部綁起,往嘴巴裡面塞了大團的布,吊在僻靜處的一棵大樹下,半句交代的話或者威脅都沒有,做完這一切,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費簡明看着那些人離開,那生死一線的強烈沖擊感,令他心有餘悸,一直發抖,即便那些人徹底離開,他們也沒能松過來一口氣。
前邊鄉郊比來時的路要平坦太多。
熊開竟怒火中燒,一馬當先跑在前頭。
越想越不甘,他看向遠處的小城鎮,忽然一股怒意勃然而起,心中和腦中的沖動怒火讓他調轉馬頭,直直朝着那邊奔去。
“他想幹什麼!
”季夏和高聲叫道。
沈冽雙眉一擰,當即驅馬追去。
但派給他的這匹坐騎不如熊開竟的汗血馬,那熊開竟發足狂奔,将距離硬生生甩開,已經奔入了安江最偏遠的小縣城馬頭驿。
馬頭驿太小,不設邊牆,熊開竟奔入進去後,舉起刀直接就朝着一個平民砍了下去。
“住手!
”季夏和大聲驚呼,趕緊驅馬。
城裡刹那一片嘩亂,而熊開竟不管不顧,逢人便砍,邊砍邊發足狂奔,所到之處,鮮血如潑,脆弱的人命在他的刀刃下頃刻被摧毀。
待沈冽和季夏和追上去時,地上已躺了數十具屍體,那些圍在屍體旁邊大聲痛哭的家眷見那瘋子後邊還有數百個士兵,趕緊抱起屍體先離開這裡。
熊開竟殺上了瘾,快意在心頭激蕩,瞬息又砍死了兩人。
馬頭驿是有駐軍的,那些士兵在最快速度趕來,季夏和見到那些人朝着遠處的熊開竟沖去,邊縱馬邊高聲叫道:“就讓這個老匹夫去送死好了!
我們不用管他!
”
“沒用的。
”沈冽奔在前頭,冷冷看着騎在馬上于人群裡大開殺戒的熊開竟,同時還有那些正朝着他們沖殺過來的士兵。
“全軍聽令!
!
”熊開竟回身高喝,“我們是騎馬的,這些人手不過廢物,給我殺!
殺個盡興!
!
”
林副将的部衆有些猶豫,沒有動手,他們本都是廣骓和安江本地的人,連口音都與這些人一樣,鄉音是世上最親切的東西,他們根本下不去手。
但是熊家那八九十人已經沖殺上去了,在馬頭驿守兵還沒有撲殺過來時,長槍大刀的目标亦是未來得及逃跑的平民。
沈冽劍眉怒皺,回身去攔人,戴豫忙跟随同去。
“你們瘋了,都給我住手!
住手!
!
”季夏和叫道,雙目通紅,沖過去擋下那些兵器。
對方守軍沖殺了過來,朝那些馬匹刺去。
步兵對騎兵,各有優勢,各有劣勢,步兵的優勢在天然靈活,騎兵想要發揮優勢,卻需要後天極強的馬術和兵刃訓練,亦或是本身便具有超強的天賦。
熊家子弟顯然不具備這些優勢,守兵們沖殺過來時,他們勉強能以馬上姿态占據一時上風,但是長期在此處訓練的年輕守兵們很快擺開專攻騎兵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