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來的江風大的似要将人刮跑,月色驅散黑暗,曠野上的紅衣張狂怒飛,妖娆如烈焰。
“大人,那邊有村子!
”一名劍客指向遠處漁村。
“我們進村吧,”另一名劍客說道,“我去挾持幾名村民!
”
東方十跟在他們身旁,一張俊容冰冷,漂亮眼眸陰沉沉地望着前方村野,那些大風吹開他額前的黑發,他有着比尋常人更為深邃的輪廓。
“……不,不妥。
”東方十停了下來。
“大人?
!
”兩名劍客看着他。
東方十轉頭朝西北方向的江河望去。
“夏家軍不會不知附近有漁村,”東方十沉思道,“他們假仁假義,好施仁德,在趕來找我們之前,不定已入這些漁村先受這些愚民的供奉與愛戴。
我們此時過去,無疑自投羅網,想必那村莊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
“嗯,大人和他們在邊境交手多年,定深谙他們本性,那現在……”
“換衣,”東方十朝右邊的劍客看去,“将你的衣裳脫下來。
”
劍客毫無猶豫:“是!
”
三人隻剩二人,兩名劍客穿越闊野奔向進村的長道。
換了劍客衣裳的東方十則隐匿于黑暗,潛入西北江河,任凍骨寒江吞沒自己,遊向對岸。
·
沿江火把高亮,劍客們死的死,傷的傷,還有數人逃走,晏軍士兵正在追緝清掃。
趙吉相清點完人數,過來向沉冽彙報。
這些劍客,沒有一個是吃素的,每個人都有着極高超的身手,在和他們的沖突之中,晏軍也有傷亡,一死五傷。
除卻彙報情況,趙吉相身後的手下還押着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約四十上下,目光畏縮躲閃,一張臉蠟黃枯藁,像張紙皮貼在骷髅架上,空癟癟的。
“此人姓喬,”趙吉相說道,“他說想見阿梨将軍。
”
沉冽朝他看去一眼,冷冷道:“沒有見的必要,查查他可否有作奸犯科之事,若沒有,便放了吧。
”
“聽到了沒?
”趙吉相對男人說道。
男人顫顫巍巍,鼓足勇氣準備開口,卻見沉冽的目光已轉走。
沉冽看向坐在江邊瑟瑟發抖的餘小舟,正當夏夜,哪怕餘小舟光着膀子,也不應會被凍成這樣。
“去取件衣裳過來。
”沉冽對葉正說道。
江邊都是人,江上都是船,餘小舟看着他們,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他身上這件素布馬甲衫早就破爛,枯瘦如柴的身子縮作一團,他自己也好奇,為何不受控制,一直在發抖。
“他們可有傷了你?
”清冽低沉的男音忽在身後響起,似完全融于這清寒夜色。
餘小舟一頓,回過頭去,忙起身:“沉,沉将軍!
”
沉冽朝他身闆打量數眼,剛才救下他時便檢查過,他身上并沒有明顯外傷。
“很冷?
”沉冽說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可能是病了,”沉冽說道,側頭看向武少甯,“你先送他回去,讓杜軒替他看看。
”
“是。
”武少甯應聲。
“不,不必麻煩的,”餘小舟局促道,“沉将軍,我沒多大事。
”
“這個贈你,”沉冽遞去一把匕首,“拿着防身。
”
餘小舟低眸望去,匕首隻有尺長,質感厚沉,通體施玄墨,色澤光亮,飾以鍍銀,銀邊處綴有青金石和綠松石,細膩精巧,刀把處則隐現銅鍍銀蟠螭紋。
整把匕首工藝精湛,渾厚大氣,卻又低調不露富,不張不揚。
餘小舟遲疑接過,擡頭看向沉冽。
“戴豫和杜軒誇贊過你,”沉冽說道,“康劍也提過你。
”
餘小舟難為情道:“可,可是我沒有幫上什麼忙……”
當初他還曾自告奮勇,說要當魚餌去引出師父,結果呢,師父沒引出來,倒是被師伯捉去當人質了……
“少爺。
”葉正拿着一件衣裳過來。
“給他吧。
”沉冽說道,回身離開前朝武少甯看去一眼。
武少甯點頭,對餘小舟道:“小兄弟,走吧。
”
餘小舟握緊手裡的匕首,想了想,忽然沖前面的颀長背影叫道:“沉将軍!
”
沉冽止步回頭。
“我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劍客,但是有個卞元豐在,便是那個莫海珠!
他是這些劍客們的俘虜,可我剛才找了又找,沒看到他,不知去向!
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面色發黃的女子,此女子極狠,她與林清風似乎素不相識,隻因我師父假稱夏家軍,她便忽然對林清風下了狠手!
我懷疑,此人真正恨的人,可能是夏家軍,是阿梨姑娘!
”
沉冽肅容,黑眸朝那些劍客們看去,思及剛才所見,并未見到什麼女人。
“我師父也不見了,”餘小舟說道,“沉将軍,他們可能趁亂跑了!
”
“好,”沉冽對他說道,“我知道了,多謝相告。
”
說完,沉冽轉頭去吩咐手下。
餘小舟朝武少甯看去:“有勞大哥帶我離開了。
”
“好說。
”武少甯說道。
在他們西南方向的五裡之外,剛才夏俊男率隊靠岸的河灘邊,灰衣男人也在統計傷亡。
因是一路鏖戰,他這邊的傷亡要更嚴重,人數還在不斷統計。
不過比起傷亡來說,更讓他擔心得是林清風的臉。
林清風哭得快沒力氣了,口中一直喃喃,讓人盡快去找到她的師伯,輕舟聖老,範竹翊。
但别說範竹翊,灰衣男人這邊,連她的師父同渡修鞋老匠嵇鴻都沒有找到。
“将軍,還是沒有嵇先生的下落。
”手下回來說道。
灰衣男人皺眉,看到江河上那些夏家軍的船隻,他想了想,道:“派人去夏家軍那求個人情,看看可否帶着軍醫或醫術精妙之人。
”
“是!
”
“别!
”林清風虛弱地叫道,“方一平!
不,不要!
”
她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因為誰,她可一清二楚!
如若請了夏家軍的人過來,她極可能現在立即沒命!
灰衣男人面露為難,就在這時,遠處響起一聲粗啞的怒吼。
衆人紛紛擡頭望去。
範竹翊和嵇鴻互相厮打,扭成一團,滾了出來。
“你不救我,你見死不救!
”範竹翊抓撓着嵇鴻的臉。
嵇鴻也未手軟,回罵他的同時,将他為數不多的灰白頭發扯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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