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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2 一個不棄(一更)

嬌華 糖水菠蘿 5653 2024-09-03 17:11

  同一時間,才睡醒沒多久的沈冽在院子裡忽地打了個噴嚏。

  翟金生停下正說的話。

  沈冽回過頭來,聲音帶着些許鼻音:“繼續。

  “少爺,你會不會生病了?
”杜軒擔心說道。

  “無礙。
”沈冽回道。

  翟金生停頓了下,繼續禀報。

  方圓十裡之内還有人迹,而且活動範圍很廣,不像是單純的流民隊伍,而是有所組織的平民。

  在牛嶺山西北面,還有大量焚燒的痕迹,但不是新鮮的,至少半個月了,毀去了大約百畝林木。

  以及,南邊的天氣很糟糕,以今天的風向看,恐要下雨。

  沈冽安靜聽着,忽的,又是一個噴嚏。

  同之前一樣,仍不是多響,卻令杜軒吓得半死:“少爺!

  “無礙,”沈冽皺眉,“……你不必叫得這麼大聲。

  杜軒操碎了心:“少爺,身體要緊。

  “我看少爺沒有發咳流涕,莫不是有人在罵少爺吧?
”戴豫說道。

  “若是罵人有用,那我豈不時時都在打噴嚏了?

  “那肯定就是生病了呀!
”杜軒說道。

  沈冽不想再拉扯,看向翟金生:“去雙坡峽探看的是誰?

  翟金生擔心的打量他一眼,說道:“是陸豹和史岩,已去兩個時辰了。

  “去漸春崗的呢?

  “是陳為民,他帶了三人前去,也有兩個時辰了。

  “漸春崗比雙坡峽要近,他們去了這麼久?

  “嗯。

  “我帶人去看看。
”沈冽說道,側頭正要吩咐戴豫備馬,聽得一陣急促馬蹄聲自村外響起。

  沈冽當即擡腳朝外走去,戴豫他們忙跟上,還有村道另外一邊聞聲而來的季夏和和林中虎。

  回來的不是陸豹,也不是陳為民,是一名巡邏隊衛。

  這名隊衛一見沈冽,迅速下得馬來:“少爺,昨夜我們遇見的那支兵馬正在加緊部署,入夜或對無曲發動進攻。
另,附近遇到六支朝郭莊江口而去的流民,還有一支流民,則正往我們這邊來。

  “多少人?

  “三百左右!

  杜軒驚訝:“這麼多?

  “三百多已經不叫流民了,叫流寇吧?
”季夏和說道。

  “身強力壯者幾何?
男多女多,老多幼多?
”沈冽問道。

  “老弱偏多!

  “少爺,不能讓他們過來,”杜軒肅容道,“不能被任何人發現我們在此。

  “若真過來,你攔得住麼?
”沈冽問道。

  “可……”

  “難不成,我們挪地?
”季夏和說道。

  沈冽淡淡看了他一眼。

  季夏和微頓,自知失言:“呸,我們又不是打不過,我們也沒做錯事,憑什麼是我們挪!

  “既然能聚在一起,那麼人群中定有說話管用之人,将這些人控制起來,其餘一切好辦,”沈冽說道,看向翟金生,“我先去漸春崗,此處交給你。

  “是!
”翟金生應道。

  漸春崗本是他們要落腳的另一個選擇,但相比之下,牛嶺山的地勢要更好。

  沈冽帶了戴豫等六名手下出發,這一帶他不曾來過,但輿圖完整,将山道河流标注詳細,認路不難。

  半個時辰後,沈冽到了漸春崗,路上并未見到陳為民等人。

  而他們沿路留下的痕迹,隻有去時,不見回程。

  戴豫怕沈冽擔心:“少爺,牛頭嶺和漸春崗區域廣闊,山路繁多,也許我們不同路,或者他們在漸春崗另一邊迷路了。

  沈冽搖頭,低低道:“他們出事了。

  戴豫心下一驚,他知道沈冽從來不說這種沒把握的話,緩了緩,戴豫道:“少爺怎知?

  “陳為民守時。
”沈冽說道。

  戴豫聽明白了,他看着沈冽,忽然無言。

  略作思索,沈冽看向戴豫身旁的男子,令他和另一名同伴先回去,告知此處情況,他同其餘人留下再尋一個時辰。

  而後沈冽驅馬往前,深入漸春崗群山。

  夜色漸漸沉下,大地遼闊清寒,杜軒和翟金生侯在漆黑村口,久久不見歸人。

  去雙坡峽的人沒有回來,去漸春崗的也沒有,包括沈冽。

  直到月上中天,才終于聽見馬蹄聲。

  前方哨兵發出暗号,本就沒有燈火的村野刹那更為安靜,杜軒和翟金生埋伏在村口隐蔽處,同時還有十來個手握尖銳利刃的暗衛。

  沈冽停下馬,眺着暗夜裡的村口輪廓。

  戴豫朝他看去,臉上神情難掩沮喪,輕聲說道:“少爺。

  年輕男子背上的長槍高出他肩膀二十寸,銀亮銳利的槍頭映着月光,寒芒冰冷。

  他的眸光深邃清亮,看着幽幽夜色下的村子,眸中像是有暗波在翻湧,又像是一汪沒有波瀾的古井。

  戴豫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從沈冽幼年開始陪他,每當沈冽陷入沉默,戴豫便會無措。

  随着沈冽的目光,戴豫看向前面的村莊,忽然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他們這一支孤軍弱旅,似乎又回到了江州遊湖縣。

  小南山實則不小,相對廣伏數百裡的大南山而言,才稱之為小,實則小南山,是座無邊無際的群山古林。

  至高的那座山脈,他們曾被迫攀爬登峰過,雖是逃命,但戴豫忘不了登頂的那個感覺,整個天際的盡頭都入眼底,群山變矮,村莊變小,待得入夜,便是無窮的孤獨。

  太大了,小南山真的太大太大。

  那麼大的一座小南山,被同伴抛棄是極其絕望的。

  尤其是自認至親的親人。

  那時他們被郭梓騙去南興隘口,陷入晉宏康精密算計的羅網之中,精銳的騎兵沖擊他們薄弱的防守,退入南山後,數百人徹底失散。

  戴豫也同沈冽走散了,好在不到兩日,便被沈冽帶人找到。

  郭家抛棄了他們,但沈冽沒有,沈冽竭盡所能去找到所有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甚至,有時候還尋不到屍體,隻能通過野獸啃剩的衣服碎片去辨認。

  在荒無人煙的深山古林裡,尋人極其艱難,而除卻環境艱辛,他們還要躲避晉宏康留下來的兵馬的追擊。

  那數月,饑餓寒冷和孤獨無時無刻不包圍他們,人一旦陷入絕望,很多事情會失去理智,為生存而跌跌爬爬,或喪盡人性良知。

  比如,吃人。

  戴豫當然不會吃,他甯可自己餓死被人當食物,都不願意張口去碰那些東西,更不論還是自己活生生的同伴。

  可總有人會屈服,向死亡低頭。

  比如章孟,比如馮澤。

  戴豫閉了閉眼,抛開那些殘忍畫面,自思緒裡回神,看向沈冽。

  如今跟在他們身邊的這些暗衛,便都是去年同他們一起自小南山出來的人。

  從去年到如今,他們沒有一個人想回郭家,一直陪在沈冽左右。

  沈冽也不曾抛棄他們,不論是在永武城苦等一月,還是今日翻山越嶺去尋陳為民,每個人都沒有被他放棄。

  但是,有時候真的就找不到,面對蒼茫無知處的無力感,誰都沒有辦法去相抗。

  “少爺,”戴豫說道,“回去吧。

  “如果陸豹和史岩沒有從雙坡峽回來,那麼陳為民出事一事,定與醉鹿有關。
”沈冽平靜說道。

  “醉鹿的人追擊至漸春崗了?
”戴豫一驚。

  “那要看陸豹和史岩有沒有回來了,”沈冽看着前方村口,輕扯缰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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