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下小室内一共三盞燭火,桌上一盞,兩旁各一盞。
翀門輝一發火,臉上神情在幽幽燭光中忽顯猙獰。
穆玉海知道他是個脾氣暴躁的小老頭兒,忙恭聲道:「前輩息怒,小的這就說給您聽。
」
穆玉海從宮變前的政文殿開始說起,但翀門輝手一擡,将他打斷,要他從摘星樓發現那四個黑衣人的屍體開始說。
穆玉海領命,猶豫了下後,道:「不過,小的那夜雖然就在摘星樓,但小的當時在尋機大殿,事發是在經文室和極路閣,小人知道的着實不多。
」
「有什麼說什麼。
」翀門輝道。
「是。
」
穆玉海知道的确實不多,且信息很雜,都是從旁人那聽來的。
翀門輝聽完他說的,将細枝末節一頓整理,一翻白眼,唾罵:「你真是個廢物,人就在摘星樓,近水樓台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
」
桌邊一個中等個頭的邋遢男人道:「這幾個黑衣人冒死在那時進宮,肯定有急事。
」
穆玉海細弱蚊聲:「前輩,我那會兒差點以為,他們是你們派來的……」
翀門輝怒吼:「我派去的我必然會聯系你!
」
「嗯……前輩說得有理。
」
全九維眉眼幽深,道:「去摘星樓無非兩個目的,一是借尋機大殿觀星定蔔,二是想要摘星樓裡的神祀禮器或經文要書。
當時尋機大殿都是人,必然是後者。
又逢南宮皇後大喪,整座皇廷空前熱鬧,他們敢在那時進宮,定要做好萬全之備。
」頓了頓,全九維看向穆玉海,「當時還活着的人,有誰?
」
「不,不少的,不過大多數都被迷暈了。
」
「給你五個時辰調查清楚,」全九維聲音陰冷,「我要這些人的所有名字。
」
穆玉海硬着頭皮道:「是。
」
全九維送穆玉海離開,回來後在翀門輝對面坐下。
燒雞吃夠飽了的翀門輝掏出一個小竹筒,竹筒不大,裡面盛着他廢了不少功夫弄來得宮廷玉液。
一口氣将竹筒裡的酒全部喝完,翀門輝大呼一聲痛快,癟吱着嘴巴,心滿意足。
「義父,你怎麼看?
」全九維問道,「那些黑衣人聽起來,也不可能是阿梨的人。
」
翀門輝收起竹筒道:「那可太廣了,沒處猜。
就連江南兵營的那個莊孟堯,他這些年神神叨叨,是他們派得人都有可能。
」
全九維道:「要不我回熙州一趟,讓張筠筠說服其父,去聯系太史局的人,打聽清楚?
」
翀門輝想了想,點點頭:「也好,你就去一趟吧。
」
整座河京許久沒有這樣熱鬧了。
夜色已經非常深,但大半座城池的燈火都亮着。
大風過去了半個多月,修葺工作卻好像這才正式開始。
全九維準備妥趕路的水和幹糧,走了小半個時辰到了西城門,男人們高亢的呼聲遠遠傳來,随着叫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全九維看到,那整座城牆竟被他們摧枯拉朽般推倒了。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
這大米和銀錢啊,我們到手咯!
」
在場的所有勞工登時全部鼓掌歡呼。
遠處圍觀的路人們多以婦孺為主,聽聞消息也開心地拍手。
全九維擡手揮着跟前的塵煙,看着前頭甚至有女人喜極而泣,他厭惡地皺起眉頭,大感掃興反胃。
皇帝都倒了,不知去哭喪,還笑。
當然,他也不喜歡李據,因為潘家就是被李據滅門的。
他隻是惡心這些本該貧賤的人群,忽然有了錢,有了米。
「呸!
」全九維唾了口,朝另一邊走去。
他和翀門輝是中午才到河京的,不過他們是從東北城門進來的,現在他要去熙州,得從西城門離開。
東北城門那一片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但是他這會兒一連去到幾處往熙州方向的大城門,無一不是圍滿幹活的人。
一晚上走下來,都快卯時了,他的雙腳發疼發酸,卻連城門都沒走出去。
全九維尋了個暗巷坐下,從包袱裡翻出水袋喝水,越想心中越覺暴躁,将水袋放回去後,他看到了包袱裡的匕首。
全九維拿出匕首,緩緩拔出,隻露出三寸刀刃,其銀光已足見鋒利。
他側頭看向路口,稍後若是有誰打這邊經過,他定上去就捅,當解心頭這口氣。
這個念頭冒出來沒多久,便見兩個婦人走來,都是高高興興的模樣。
年齡略大的那個提着雙爛鞋,喜道:「我家大郎才回家呢,他想多幹點,那大人不同意,說幹多了小命保不住。
我家二郎這才去沒多久,我想起他穿着這雙破鞋啊,就把他那雙好鞋給他送去。
你瞧瞧這鞋,破成了啥樣。
」
另一個婦人道:「我是回來取針線的,我一直守着我家大勇在那幹活呢,聽到說招人手繡東西,也不知道繡啥,哈哈,我去了再說!
」
老婦感歎:「哎呀,沒想到這日子說好就好起來了,前幾日還擔心揭不開鍋,怎麼一下子能掙錢了呢。
」
「是啊!
這全在忙呢!
」
她們越走越近,年齡略大的老婦到家了,另外一個跟她道别,朝全九維這邊走來。
婦人臉上喜色未褪,渾然沒瞧見黑暗裡坐着個正盯着自己的男人。
就在她離全九維隻有十步左右的距離時,外邊忽然傳來沸反盈天的吵鬧動靜。
「讓開,大家都讓開,都讓開!
」
「讓路,快,後邊的讓路!
」
婦人眉頭一皺,轉頭朝外面跑去,不知發生了什麼。
全九維忽然拔刀,朝婦人追去。
隻是越往外,燈火越亮,快追上婦人時,那巷口外邊到處都是人,全九維隻得收刀。
婦人聽到動靜回頭,見不知哪冒出來得一個男人,結結實實吓了一大跳。
「滾開!
」全九維惡狠狠地叫道,推開婦人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