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速度快的少年,一下子追上楊富貴,抓住便是一頓打。
越來越多人圍上來,不知天高地厚,下手沒輕沒重,有人還去拔路旁酒旗,用棍子砸。
如此下去,不死也隻剩半條命。
範宇眉頭緊皺,但着實不想破壞夏昭衣的計劃,就在忍無可忍之時,支爺的手下怒罵一聲,沖了出去。
已經上頭的少年地痞當然也不将這支爺手下當回事。
一群人繼續毆打楊富貴,一群人撲上去揍支爺手下。
支爺手下沒帶武器,隻能貼身肉搏。
以一敵二三十,還是正值暴躁年齡,亂講義氣,敢拿命拼的少年,他很難吃得消。
範宇越見越覺不妙,這時瞧見被甩下來的酒旗,他跑去奪來,一扯,一撕,再往自己臉上一蒙,也沖了上去。
兩個人一并,壓力分擔些許後,身手便能施展開。
這些少年很難再占到便宜,且看出對方身手都一等,知道繼續下去會吃虧,一人大叫:“先跑!
”
一下子,他們跑開了。
支爺手下看向範宇,皺眉道了聲謝,朝楊富貴跑去。
楊富貴腫成豬頭臉面,眼眶被打出血,鼻梁都歪了,他癱在地上,一手捧着肚子,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支爺手下不知要不要繼續管下去,将他拉扯起來,回頭卻見,那個蒙着臉出手的人消失不見了。
支爺手下沉了口氣,隻得俯身将楊富貴的胳膊扛在自己肩上,将他往金川醫館送去。
醫館的大夫和夥計都認得下午才來過得楊富貴,瞧見這慘樣,無不唏噓。
支爺手下啥都沒說,往桌上放下二兩銀子,讓他們照顧好楊富貴,而後便走了。
不過出來後,他多留了份心眼,往後邊看去。
已經徹底清冷的長街,隻有零星幾個趕路人。
支爺手下沉着臉收回目光,大步離開。
支爺差不多快睡了,被敲門聲吵醒。
手下一進來,便将楊富貴身上撿來得告示放在桌上,同時說了街頭發生的那些事。
支爺是個非常會挑重點的人:“蒙面男人?
”
“嗯,不過我想着,咱們本就走到哪都惹人注目,也沒必要去管他會不會再跟蹤我們。
”
支爺點頭,擡手拾來他放在桌上的告示打開。
手下也被打傷不少,揉着胳膊上的疼痛說道:“要是沒那群小混球就好了,本還想看看這人背後是個什麼來曆,都是這群小混球給搗亂了。
”
支爺沒吱聲,垂眸看着告示上的文字,越看,眼睛越亮。
“怎麼?
”手下朝他的告示看去。
“赴世論學,”支爺欣喜,“好東西啊,這文采,這立意,絕啊!
”
“我未細看,不然你念。
”
“那,我念!
”支爺心潮澎湃,将告示端起,沉聲念道,“告天下文人學子者書。
己醜年冬,世之大恸。
李乾窮途末路,李據以其獡狽之嫉,豺狼之性,毒蠍之心,為禍天下文人,一釀千古哀悲。
諸君!
天下久亂,山河動蕩。
枭雄列陣,鼠輩分羹。
豪傑無為,英雄已亡。
哀國之興悲,涕蒼生大難,痛社稷無明主,憾華夏無能人。
不!
諸君,非我華夏無能人!
諸子百家,慷慨激昂。
衛鄭之争,學術大興。
千年古音,源遠流長。
戰争憑古迹,文明則若海。
而滄海無涯,浩瀚廣漠,倉儲風雲,歌以大風,耀以群星,瑰如長虹!
我中原華夏,遍地是人傑!
然我亦知諸君,腹有經綸而無指點之處,指有琴弦而無知音者同。
拔劍四顧,心實茫然。
便自笑癡兒,磨盡意氣,消盡清高,誤盡終身!
怅也歎也,嗚呼哀哉!
夫有大才而無勢,有大學而難抒,懷才不遇,非才者之痛,乃世之悲!
諸君,你我皆文人,誰甘囿于今夕年歲,離恨于史書之外,止步于江山之前,交臂于大業之左!
誰甘隻空歎于蒼生之難,不想伸臂擎天,大護蒼生,雄于人間!
夫豪情當如長風奔野,雲蓋八頃,清傲與天同,氣宇沖蒼穹!
當搏亂世,拼天下,以筆斬鬼神,以語定乾坤!
當作潛龍騰空,伏虎出世,當崩山嶽,踏雲霄,叱咤風雲變色,怒嘯震極八荒!
今作赴世論學,于我衡香古郡,書香之地。
搭長台以邀天下文人,煮茗茶以侍四方學者,請君一來,共商治世。
盼軍不懼激水之急,敢以雄心壯志安平天下,順我河山,護我蒼生,壯我華夏!
望諸君聞之,來之,樂之!
”
支爺念完,雙目浮起紅暈:“我一通念下,都覺心血激昂!
”
“果真好文采……”手下喃喃道,“不知是何人所作,蕩氣回腸。
”
“廉風書院,”支爺攏眉,“我卻是未有聽聞。
”
“提及衡香,隻有東平學府,不過是後來去者。
”
“此廉風書院,莫非是要與東平學府争個高下?
”支爺說道,忽地一笑,“還挺有趣。
”
“等等,等等!
”手下伸手,“咱們現在不讨論這赴世論學,來年開春還早着呢,醫館那頭的,怎麼處理?
”
“派人繼續盯着,此人有用,”支爺說道,“咱們得摸清洞清湖旁那些人。
”
“那那個蒙面之人呢?
”
支爺沉眉:“你如何想?
”
“我覺得,像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可又感覺不像。
”
“既然蒙面,便是不想讓别人知道他身份。
”
“我總覺得蹊跷,”手下思索,“可又不知怪在何處,不過此人身手,當真非常好,利落幹脆,出拳迅猛。
”
“身手上乘者,這世上從來不缺,到處都是卧虎藏龍。
”支爺說道。
“這倒也是。
”
支爺擡手,将桌上告示撫平了下,說道:“你休息一下,挑個人去醫館盯着。
你們的人,我不及你熟,你自己挑。
”
“好吧,”手下說道,“那我去了。
”
房門被手下輕輕帶上,支爺看回告示,心下感慨,輕聲又念了一遍。
“赴世論學,廉風書院,衡香,”支爺最後長歎,“怎又是衡香,着實為風口浪尖之處啊。
”
同一時間,蘇玉梅瞪大雙眼:“楊大哥,被打了?
”
随即,她和李滿,蘇恒一齊看向書案後坐着的少女。
“他現在還在醫館?
”夏昭衣問道。
範宇點頭,面露為難:“二小姐,是我不好。
”
“我知你難處,”夏昭衣擱下筆,說道,“你是軍人,且是斥候兵。
”
“我去照顧楊大哥!
”蘇玉梅起身,“他現在在醫館,那麼多人盯着他,不定會出事。
”
“若真出事,你去了也無用,”夏昭衣看向管馳和詹甯,“管馳,又得辛苦你了。
你同詹甯前去。
你們商議,誰在明誰在暗,在明者帶楊富貴直接入住蔡和與支爺所住的玉溪樓。
”
管馳同詹甯出列,拱手領命:“是!
二小姐!
”
二人當即離開。
夏昭衣看向範宇:“楊富貴,他傷得可重?
”
“重,那群兔崽子狂妄惡極,他們的攻擊下手處,全在楊富貴的頭部!
”
李滿怒道:“竟要置人于死地?
”
“蘇某認為,他們并非要置人于死地,而是他們不将他人生死看在眼中,此為更可怕之處。
”蘇恒說道。
“我見到過他們,”蘇玉梅氣道,“在醫館之中,他們似乎才與人交手。
那說話姿态蠻橫不遜,恨不得旁人都畏懼他們。
”
“其實此類地痞到處都有,”蘇恒接道,“我年少時曾也遭過這樣的人的毒打,我至今不明白何處得罪他們。
”
“範宇,你可還記得這些少年的面貌?
”夏昭衣問道。
“記得,且絕對不難打聽,他們應是這一帶‘有名的人物’。
”
夏昭衣擡手取來鎮紙,壓在紙上,起身說道:“那就讓他們更有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