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随即轉向戴豫:“你帶四人去陸容慧府上,陸容慧若不在,把劉氏和陸容慧的獨子控制住,帶去連飛閣。
”
戴豫頓了下,問道:“那,佩封之事可以說了嗎?
”
“可以。
”
“是。
”戴豫應聲,掉頭便走。
沈冽回身将玉佩遞給馮澤,将夏昭衣所托之事道出,說道:“現在便去,明日一早街道或要肅清,不便行走。
帶他們回來之後好生安頓,而後你去工部尚書府或骁虎營找到宋郎将,要他至少帶五百兵馬去東平學府。
”
“五百兵馬?
”馮澤攏眉,“如若宋郎将不應,怎麼辦?
”
“他會應的,你去吧,”沈冽轉身往書房走去,說道,“去七裡橋時仔細當心。
”
“是,少爺。
”
沈谙正立在一個書櫃前翻書,書頁翻過,一股很陳舊的墨香。
他慢慢的翻着,而後合上,将這本書放回去,修長的手指在一排古書上劃過,又取下了一本。
沈冽從門外進來,沈谙回頭望去,眉梢微微揚起:“就你一人嗎?
”
“我要出去一趟,”沈冽說道,“你今晚要回去,還是留在我這。
”
“在哪都不安全,你這也不會安全。
”沈谙笑道。
“那你自便,我去換衣。
”
說着,沈冽掉頭要走。
“等等,”沈谙喊住他,“先别急着走。
”
“何事?
”
“你這的書是否不對,”沈谙揚了揚手裡的古文,“這些書,似乎是郭澍留下的。
”
“這裡是郭府,我外祖父留下他的書有何不對?
”
“那,夏大小姐的書呢?
”沈谙說道。
沈冽面色始終冷漠,沒有半點波瀾,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等他換好一身黑衣出來,沈谙持着一本古文立在書房門口,說道:“知彥。
”
沈冽朝他看去。
沈谙臉上不帶笑意,認真的看着沈冽:“那阿梨若真是定國公府的人,你卷入進去沒有多大好處,别被她利用了。
”
“我如果告訴你,”沈冽說道,“我求着她利用她都不屑理我,你作何之想?
”
沈谙一頓:“她不屑理你?
”
“小人之心,君子之腹,”沈冽朝前走去,邊将遮臉布提起遮住口鼻,“别污名她,不然翻臉。
”
沈谙:“……”
少年人清傲冷冽,器宇軒昂,大步離開,沈谙望着他的背影,眉頭輕輕皺起。
這什麼人,替他着想還罵他小人,還說,要翻臉。
“阿梨。
”沈谙輕輕念道,握着古文的手指動了動,算不出,兇吉模糊,這女童,他這次是真的想好好會一會了。
惠陽長街由數條街道組成,按東西南北區分,并非隻有一條主街,僅七裡橋的市集,兵丁們便花費了許多功夫。
因栖鹿書肆之事,幾個郎将迅速集結士兵過去包抄,同時派人去上一級彙報,然而等到現場發現屍首身上的弩箭時,一個郎将大驚,細細查看後迅速再派人去燕雲衛府和京兆府,因為這些屍體身上的弩箭,和當初在淮周街街頭刺殺燕雲衛兵的弩箭一模一樣。
士兵騎馬快步跑離,穿過嚎哭的長街與火光,與往另一條大道而去的數千個士兵們交集而過。
大火映天,融化的雪水越來越多,幾棟房子在大火裡傾塌,變作亂石枯炭。
臨街的讀書人能跑的都跑了,不僅是寫字先生,算命先生,連茶樓酒肆算錢的賬房先生們也忍不住一起跑路。
禦街上的住戶們因外面的動靜紛紛開窗望來,滿目都是官員們的車馬和燈火,到處都是人,擡頭望向遠處,可以看到天邊一整片火光。
這數月來的不安惶恐,很多人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如今再看到這一場景,才發現還是怕的,他們驚恐的雙手發顫,心頭鈍痛,一直久居太平和享着人間最富貴的安甯,現在第一次直面清晰的感覺,天要塌了。
皇宮大門緊閉,大臣們等在雪地裡,禁衛們面無表情的立着,目不斜視。
虞世齡手裡捧着暖爐,每次呼吸,唇前都一大片白煙。
身邊幾個同僚不安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如何是好。
越來越多人趕來,已經告老的大官,極少過問朝事的公卿,那些沒有入朝資格的小官員們也在,宮門前火光如晝,但是宮門始終緊閉,進去報信的禁衛和内侍再沒出來過。
朱岘沒有去抱團,獨自立在一旁,擡頭看着宮門,心裡七上八下,耳邊全是魏從事那些話。
他轉過頭,目光看向那些王公貴族。
大乾當初多好啊,他剛為官的時候,大乾興榮鼎盛,長治久安,商業貿易繁榮,國力強盛,輕傜薄賦,天下一心,怎麼才短短數年,就變成了這樣。
他忽然想起之前他站在東明宮前擡頭仰望宮宇時的心情,那時他不知為何,總覺得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衰老了,像是一個枯槁老頭,頑固的守着最後的殘華。
原來,真的會老的。
宮門這時終于被打開,衆人紛紛停下說話,轉眸望去。
廖内侍神情嚴肅,緩步走出,皺眉說道:“陛下令你們,回。
”
他的聲音很輕,但大家都聽的清楚,此時寒風凜冽,這簡短一句話像是一把匕首,在衆人的心口剜了塊肉下來,寒風便從這空洞裡吹進身體,渾身冰寒。
“廖内侍,”卞石之上前,誠懇說道,“老臣想進宮面聖,廖内侍再去說一說。
”
廖内侍望了滿朝文武一眼,走到卞石之身旁,背過身去,很低的說道:“别去了,皇上他……在跳舞呢。
”
卞石之一愣,睜大眼眸:“什麼?
”
“載歌載舞,好不歡樂。
”廖内侍說道。
他極少這樣說話,現在眉眼滿是焦慮。
卞石之呆愣着擡頭朝前邊微微開啟的宮門望去,裡面吹來一陣冷風,讓他一個寒顫。
“皇上,他在載歌載舞啊?
”卞石之很輕的重複,“怎麼可能呢。
”
廖内侍苦笑了下,說道:“大人,老奴先回去了。
”
“那,皇後娘娘呢?
”卞石之忙又道,“皇後娘娘,她在幹什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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