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八妹會意，隻得暫且壓下火氣，招呼繡紅和小三子：“吃飽了沒？
沒吃飽接着吃，吃飽了就回屋睡覺去。
”

　　打發走了倆孩子，楊永進和曹八妹在桌邊坐下,兩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歎了氣。

　　“你為啥歎氣？
”楊永進問曹八妹。

　　曹八妹反問楊永進：“那你又為啥歎氣呢？
”

　　楊永進搖搖頭，“還能為啥，擔心啊！
這繡繡，不懂事。
”

　　曹八妹瞳孔微微一縮，“咱還真是兩口子，這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

　　“别看那丫頭十六七歲了，真的不懂事，這還沒成親呢，就跟李偉摟摟抱抱的，像啥話嘛！
”

　　擱在外面那些規矩嚴苛的大戶人家，又或者十裡八村比較傳統的人家，在成親之前，男女雙方是不可以見面的。

　　就算是相親，也要隔着一扇門，或者簾子，那麼倉促的瞟一眼。

　　哪裡能像這樣？
還沒成親就放任兩人在一起進進出出，是家裡太開明了，可這不是也尊重他們，相信他們麼？

　　可别開明還弄巧成拙了，那就被人笑話。

　　曹八妹憂心忡忡，又問楊永進：“你說，二丫頭和三小子該不會真的看到了吧？
”

　　楊永進眼皮子跳了跳：“小孩子是不會說假話的，再說了，你看大閨女當時那副樣子,顯然是做賊心虛！
”

　　曹八妹越發的擔憂，“這兩孩子可真是不懂事啊，做那些事也不背着點兒，真是的！
”

　　“這要是傳到外面去，被人笑話死！
”

　　楊永進漸漸的煩躁起來，說：“你也是，讓你在家裡看着幾個孩子，大丫頭做了些啥你咋都看不住呢？
你是幹啥吃的？
”

　　曹八妹挨了罵，滿臉的委屈，“我總不能天天把大丫頭栓在褲腰帶上吧，腳長在她身上，李偉隔三差五的過來串門，我總不能把他攆走吧？
”

　　“隻要他來了，他們倆必定見面，我這個做娘的總不能湊到倆孩子中間，盯着他們，防着他們吧？
那我成啥了？
”

　　楊永進也被曹八妹怼得沉默了，坐在那裡一肚子啞火。

　　半晌後，他才道：“年輕男女,血氣方剛，又是情投意合的時候,有點卿卿我我的舉動我也能理解。
”

　　“畢竟，咱當初也是那麼過來的。
”

　　“隻是，我就怕咱家這傻丫頭抵不過李偉的蠱惑，跟他生米煮成熟飯，那就不好了！
”

　　曹八妹聽到楊永進的擔憂，眼神慌亂，心裡打鼓，眉心直跳。

　　“那可咋整？
聽你這麼一說，我都有些擔心咱閨女還是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曹八妹說。

　　楊永進咬咬牙，“這不行，我明日推辭兩個時辰回縣城，我得去找一趟李偉當面談談！
”

　　“我得警告他，不可以在婚前做越界的事，不然，我對他不客氣！
”

　　看到楊永進動了真格，曹八妹也思忖了下，說：“既然你去找李偉，那我就找繡繡摸摸底。
”

　　楊永進打斷了曹八妹的話，煩躁的道：“你就别摸底了？
還摸底做啥呀？
開門見山的跟她說，叫她别犯渾！
”

　　……

　　就這樣，這一夜，明明是楊永進的生辰，原本應該開開心心的，結果兩口子都心事重重的背對背睡覺了。

　　所謂的小别勝新婚，放在他們這種人到中年，為了家庭生計，為了兒女的事情每天煩心的夫妻身上，全都是扯淡。

　　沒啥沖動了。

　　真的。

　　再也不是小年輕了，自己那點需求早就被其他事情給沖淡了。

　　一夜難安，天麻麻亮，楊永進徑直去了李家村。

　　曹八妹則去了繡繡那屋，找她開門見山問話去了。

　　結果，曹八妹才剛進門，就聽到院門那邊傳來譚氏的聲音。

　　曹八妹隻得往院門那邊趕。

　　“奶，您咋這麼早就過來了？
可是有啥事兒？
”她問。

　　譚氏壓根就沒看曹八妹，踮起腳，探着腦袋朝院子裡張望，視線在尋找。

　　“永進呢？
”

　　“啊，奶你是找永進啊？
他一大早就出門啦！
”

　　“啥？
這麼早就去了縣城？
咋這麼早呢！
”譚氏的目光終于肯落回曹八妹的身上了，眼珠子差點從眼眶瞪出來，氣得咬牙，急得跺腳。

　　曹八妹愣了下，反應過來譚氏這是誤解了。

　　她忙地改口道：“不不不，永進還沒去縣城呢，得吃過早飯才去。
”

　　“奶，您是找他有事？
您屋裡坐？
還是我幫您捎個話？
”

　　面對孫媳婦這殷勤的詢問，譚氏并不領情。

　　“永進大概多久回來？
”她問。

　　曹八妹看到譚氏這副警惕的模樣，這才發現譚氏藏了個大包袱卷在身後。

　　包袱卷鼓鼓囊囊的，看着像是衣裳鞋襪，但還有一些有棱角的東西。

　　像是茶碗飯碗啥的？
還有瓶瓶罐罐？

　　譚氏察覺到曹八妹一直在盯着她手裡的包袱卷打量，趕緊将包袱卷往身後藏。

　　曹八妹哭笑不得，說：“奶奶你要是沒啥吩咐，那我就先回去了？
”

　　譚氏撇撇嘴，沒搭理曹八妹，轉身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停下，對曹八妹說：“永進回來了記得叫他去老宅找我，我有東西要他捎給他爺。
”

　　曹八妹忙地點頭。

　　譚氏再次吩咐：“千萬别忘了，不然我跟你急！
”

　　曹八妹無奈的笑說：“奶，您老要是怕我忘了，就把包袱卷留我這呗？
”

　　譚氏更緊的抱住包袱卷，“那可不成，萬一你們動莪東西咋整？
”

　　曹八妹哭笑不得。

　　就這樣目送譚氏走了，曹八妹趕緊往後院去，剛推開門，發現先前那一趟過來的時候，還在床上裹着被子睡懶覺，嘟囔着：“出去，出去，我要睡覺！
煩死了！
”

　　結果這第二趟楊華梅進屋，卻發現屋門已經從裡面栓上了。

　　“繡繡，開下門，娘進來跟你說兩句話。
”曹八妹在門口叩了幾下門，輕聲說。

　　屋裡并沒有傳來繡繡驅趕的聲音。

　　曹八妹有點納悶，難道是真的又睡着了？

　　曹八妹踮起腳，從門縫裡往裡瞅，果真看到繡繡側着身躺在床上。

　　看來還真的又睡着了啊。

　　既如此，曹八妹也不好強行進去，等回頭再說吧！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才走出兩步，便聽到身後的屋子裡傳來‘哇’一聲響。

　　曹八妹心裡一緊，趕緊轉身去貼着那門縫看。

　　卻見先前還側着身睡覺的繡繡已經翻了個面兒，正趴在床邊嘔吐呢，長長的黑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

　　她吐的一聲比一聲急，這可把門外的曹八妹給吓壞了。